萧琢将书合上,一骨碌翻身坐起,明明是泅红含露的芙蓉面,此时偏生学那些吊书袋子的老学究做出一副严肃深沉的模样,贺暄瞧着有趣,挑眉看着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殿下,我这些日子拟了十条兴梁策,删改了好多次,还算看得过去,若是有错漏之处,我们可一同商榷。”
说着,萧琢披着头发下榻,从书桌上抽出镇纸压着的折子,递给他时眼睛亮亮的,“殿下看看。”
“嗯。”贺暄接过来,萧琢的字是极清秀的簪花小楷,在弯折处却又显出凌厉的笔锋,刚柔相济,隐有锋芒。上头清晰地列了十条,贺暄通读了一遍,论述简明扼要,针砭时弊,颇有见地。
除了灭蝗外,主要的几条还有兴佛教、崇儒师、减免税赋徭役、安抚留用南梁官员、赦免匪盗等,贺暄在兴佛崇儒上指了指,说道,“其他的孤已经拟了折子,本就打算呈给父皇,只这两个倒是未想到,萧卿可否为孤解惑?”
眼前的萧卿此时脸更红了,艳色冠绝于满庭灼锦,他略一思索,解释道:“南梁本就以佛为国教,殿下应当也知道嘉懿帝最后便是出家为僧,南朝四百八十寺,亦不见得纯属夸张之词。然自晋国灭梁后,毁寺驱僧,强迫百姓不得信教,僧人尽数还俗娶妻。虽说僧人繁冗不利于田赋农桑,只是如此一来未免矫枉过正,难得民心。”
“我晋国少有信教,此事确实做的欠妥。当时父皇光想着寺庙僧人过多以致田地撂荒,且僧人免于赋税徭役,是以……”贺暄沉吟一瞬,颔首道,“孤知道了,明日在折子中会加上此条。”
“至于崇儒师,唔,说句不中听的,天下文宗始于南梁,文脉传承已久,而晋国以武立国,于文道则有所欠缺,亦是世人皆知。”
贺暄云淡风轻地点头,对此番有损晋国文风之辞显然并不反对。
“是以之前陛下让南梁百姓学晋国文章,效果定是适得其反。南梁大儒如陈宏道、庄高仪、覃放等俱是德高望重、泽被一方之名家,何苦舍近而求远呢?”
萧琢在桌上翻出一张压在下边的纸,“我方才提的大儒离清陵有些远,不过我整理了一份清陵附近的名寺高僧的名单,可以先从佛寺开始。”
贺暄垂眸,拇指摩挲着纸面,眼神晦暗不明,他低头看着那上头清秀的小字,轻笑了一下,“你前些日子出门去,就是去做这个?”
萧琢一怔,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他避开贺暄的目光,惴惴点头道,“是啊。”
“倒是有心了。”贺暄将纸折起放回桌上,伸手拨弄着萧琢头顶翘起的一撮头发,发顶还微微带着些潮意,他随意搓了搓手指,在萧琢耳边说道,嗓音低哑,“萧卿如此尽心,孤却不知该如何赏卿好了。”
萧琢抬头,轻轻在贺暄的下巴上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的舌头湿漉漉的,像小猫似的。贺暄喉头滚动了一下,萧琢眨了眨眼,一时间起了坏心,胆大包天地在贺暄喉结上挠痒一般地亲了亲,“殿下……赏我一个太平盛世吧。”
贺暄搂着腰的手一紧,他沉默地捻着萧琢尚且濡湿的发尾,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第88章 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