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手一抖,嘴唇已是煞白,全靠双手撑着桌沿才将将稳住身形。那字迹分明同付湛川的一模一样,他写字的时候最后一个字总是稍稍朝右侧斜。
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贺暄从来就知道,他一开始的那些妄想、那些愚蠢的小动作,他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他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自以为精妙的一举一动,哈哈哈,自己……不过是他眼里的一个笑话罢。
所以……所以付湛川才提议让他来南边,贺暄也一早知道,他还以为贺暄明白他的心情,他想要回家的痴念,他还以为,他还以为……
他还以为哪怕是出于那么一点的,微不足道的喜欢呢……
萧琢似笑非笑地将手中的纸条挪到油灯上,垂眸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将它拆吞入腹,只余一丝灰烬,落在台上。萧琢随手拂去,轻捻指腹上的一点残痕。
会不会,他也是有苦衷的?他……有不能同自己说的理由么?
萧琢怔怔地望着那盏油灯,一时竟开始为贺暄找开脱的说辞来。若是他父亲见了,定是要唉声叹气地斥责他,可是……可是他们萧家,天生帝王的极少,却几乎个个都是情种。他的那位削发为僧的皇爷爷,不就是因着心爱的皇后难产了么……
萧琢神思恍惚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贺暄走到他身侧时他都没发现,被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了?”贺暄手指拂过萧琢的侧脸,“魂不守舍的。”
萧琢攥紧了右手,磨平的指甲却没有让他感受到刺痛,轻哂道,“付湛川是你的人。”
贺暄抬眼,他只淡淡地蹙眉,没有反驳,“你知道了?”
“哈。”萧琢轻笑,他扬了扬眉,直视着贺暄的眼睛,“耍我很好玩么?”
“狸奴……”贺暄倾身,萧琢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抬眼沉默地看着他。
贺暄愣了一瞬,他有些难堪似的别过头,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他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对人服过软,是以这般剖白对他而言难免过于生涩而显得稚嫩,贺暄顿了顿,似在酝酿如何措辞,“当时让付湛川接近你确实是我计划之中,后来见你同他走得近,便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是怕你难过。”
贺暄暗自瞥了一眼萧琢,他低着头不看他,绷紧的背却微微放松了些,贺暄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语气难掩失落,“狸奴,你该多信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