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如此模样,着实令人高兴。”贺暄面上却未见半分喜色,早春的晨雾带着冷霜笼罩着他的侧脸,像是戴了一副冰雪铸成的面具。
贺旸面色一沉,紧紧地咬着牙关,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四殿下,该启程了。”
贺暄看着贺旸冷着脸转身上了马车,在撩起帘子之前,贺旸转身最后看了他一眼。
像是黑暗中伺机上前给出致命一击的困兽。
马车辘辘地向城外驶去,贺暄收回目光,微微勾起唇角。
丰德二十七年春,四皇子贺旸因言语无状,有失惑无常之性,夺去其齐王封号,贬至常州,无诏不得入京。
丰德二十七年,注定是个不平之春。
屋外一声春雷炸响,分明是午后的光景,天色却迅速暗沉下来,滚滚的乌云仿若深渊中爬上来的巨兽,喉头翻滚着骇人的雷鸣,气势汹汹地向上安京涌来。
“侯爷。”萧琢心下一惊,手中握着的狼毫笔应声落在桌上,飞溅的墨汁将他画了好几日的清陵山水图给染的乌糟糟一团。
萧琢愣了一瞬,强压下突如其来的心悸,将笔搁在架上,“何事?”
菱香笑了笑,“没什么,殿下今早出门的时候让奴婢问侯爷今儿晚上想不想出去吃,他晚上回来陪侯爷。”
萧琢抬头看了看屋外昏沉的天色,蹙眉道,“这般大雨,别折腾了,在家吃吧。”
“好。”菱香应了声,正要退下,被萧琢叫住,“哎,你让厨房做点粥,待会儿拿来。”
前些日子德清的病有些好转了,能吃下小半碗饭。今儿突然变天,萧琢也不知怎得,总觉得心里惴惴的,等菱香把粥拿来,他自己接过食盒,撑起伞往德清的院子走去。
又是一声炸雷,深紫色的闪电像是包裹着雷霆的战斧,将摇摇欲坠的昏天拦腰劈开,汹涌的水流便从那破开的裂口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整个上安京都蒙在这层棉絮一般的雨幕中。
萧琢脚步一顿,泼天的大雨将他眼前罩上一层灰白的阴翳,萌出绿芽的旱柳,光秃秃枝干的海棠,花瓣被打湿在地的白玉兰,一切都在暴雨的遮幕下变得模糊,像是几欲褪色的旧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