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开口的时候,话音已经很是平静了,“什么时候出发?”
“孟冬便走。”
“这么快?”如今已是季秋,再过不出十日,便是立冬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此行艰险,若是战事胶着,恐怕……”
贺暄欲言又止,萧琢顿时明白了贺暄话里的未尽之意,一时只觉最喜欢的红烧鱼也没了滋味,他兴致全无地将碗里最后一块肉咽了下去,蔫蔫地放下筷子,也不知是和谁赌气似的,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寝殿走。
“狸……”贺暄叹了口气,廊下萧琢走的越来越快,到后头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往里院跑,他一身青衫裹着白色绒袄的背影像枝头掠过的轻盈的燕雀,倏尔便消失在了拐角,只留下一簇摇动的花枝在风中轻颤着。
“侯爷,这些衣服要不要……”紫菀刚收了前两日浣衣房洗好的里衣,抱在怀里预备着待会儿拿去熏香,便见萧琢一阵风似的从外头冲进来,她刚开口想问熏香要什么味道,便眼尖地看见了萧琢眼角挂着的一尾红。紫菀忙收了声,心想着是不是太子殿下又惹着侯爷不高兴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劝劝,便听得门砰的一声关上,显然萧琢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门里的萧琢红着眼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床角,他右手握拳抵在嘴上,到底还是遏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作为南梁国主,他不应该哭的。贺暄此去,若是顺利平定局势,还南梁百姓一个安稳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若是吃了败仗,则晋国储君身涉险境,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死了,晋国军心不稳,乃至朝纲动荡,对他来说亦是幸事,他便可趁乱浑水摸鱼,光复南梁也未可知。
可他还是萧琢,是狸奴,是贺暄的狸奴。他已经经受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看的够多了,看的够厌了。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口像是堵着一大团棉絮,上不去也下不来,生生地将他心肺里流的血都吸干了,浑身只剩一个空壳,将将撑起他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皮囊。
一无所有的小兽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他死死地抱紧唯一陪着他的活物,哪怕那只是个危险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