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暄定定地看着墨迹半晌,很轻地嗤笑一声,抿唇将纸条折起,放在火烛上烧了。烧焦的黑灰被冷风吹起,有几缕落在贺暄手边的宣纸上,正巧将上面的贺旸两字遮住。
这些年贺暄一直私底下在查母后当年突然病逝的隐情,最后的线索断在了冷宫的一个太妃身上。其实零零散散的证据已经能将真相拼凑的七七八八,让萧幼慈去查,也不过是还残留着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妄想罢了。如今这最后一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贺暄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只是觉得好笑。
自己的母后倾慕了一辈子的人,自己小时候仰望了那么久的人,到头来竟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也是,像贺蘅这样的人,何曾真心喜欢过谁?天家从未有过父子,他从母亲薨的那一天起,就不该再有这般妄想的。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
贺暄深吸一口气,倦怠地合上眼睛。
这样也好。
“跪下!朕怎么会生出你这种阴险狡诈、残害手足的畜生!”贺暄一进门,便看见贺蘅勃然大怒,顺手抄起桌上的镇纸便往贺旸身上砸。贺旸下意识地一偏,镇纸落在地上,将玉石砌成的地板砸出一处凹痕。
“你还敢躲!”
“父皇息怒。”眼看贺蘅气急,贺暄不紧不慢地往前两步,拱手行礼,“别气伤了身子。”
见贺暄到了,贺蘅稍稍顺了顺气,将声音放低了些,“要怎么罚,你来定。”
贺暄坠马落崖的事,在他给足了线索与证据之下,大理寺会同刑部查了半旬,终于定案了。面前贺旸梗着脖子,面上的恨意与不甘几乎不加掩饰,堂而皇之地伸出狰狞的爪牙,恶狠狠地盯着他。贺暄泰然自若地斜睨着他,说出口的话像极了以德报怨的圣人,“父皇,四弟还小。”
“还小?”贺蘅冷哼一声,看着跪在地上不服气的贺旸直冒邪火,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脚,磨着后槽牙骂道,“都快当爹的人了,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