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道路上奔驰,白昼和夜色在天空中对峙,昏睡中没有了对司机的警惕,或者说一回到这座城市,我总有种落地为安的踏实感,这是我数年逗留此地的原因之一。
约莫半个钟头车程,的士停下,司机一声“到了,十块钱”的厚重方言夹杂着车内打票的吱吱声将我拽醒。朝窗外看去,城市已经慢慢明亮,路上依稀有人在晨辉中行走。
白杨村是位于城市边缘地带的一座城中村,十几分钟车程可以到达闹市,而它所在区域周边不断拔起的建筑物也让这座村庄有了不和谐的色彩,但这并不影响它凌乱、嘈杂的外观和浮华、饱满的内在。
付钱下车,没走几步绿皮公交车便从我身边开,开始它新一天的奔波和忙碌。道路两旁开始有各式早点摊位间隔着铺张开来,年轻的上班族简单买几样早点,或就地坐下就餐,或提着走开赶班车,所有的过程都有将就的滋味,连带那些看起来油腻的煎包。
我只简单买了一杯豆浆,暖手暖胃。一夜的火车让食欲依旧昏睡,此刻我只想回到房子里让整个身躯松弛下来。
两年多来经常性的外地出差让我对安稳感有一份特别的期待,可心底隐约却觉得那是一种奢望,特别对现在的我。少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的出差,见识过多的是异乡简单的旅店,白色的床铺,火车上低压压的卧铺,能够让人松弛下来的或许唯有这座城中村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出租屋。
趟过马路,转弯一个宽约三四米的过道,再往前走几米就是我租住的地方。房东在原本二层楼的房屋结构上,和周围村民起哄般地齐齐加盖到六层,阻隔了楼道间的终年日光,连带每家院落也昏暗不堪,唯有五楼以上向阳房屋才能晒着暖阳,我的“阳光屋”恰巧就是其中一间,生活中明亮几分。
整座楼一共有六层,每层大概有十户,有的房客将自己的鞋架、垃圾桶或者其他一些家当置放在楼道间,在给过往其他人带来不便的同时,也每每招致房东在楼道内的大喊。房东是一个胖胖的女人,与她最多的交流也就只是每月一号交房租时的几句寒暄。平时,我们很少见到她,估计是在附近别处的屋子里住着吧。偶尔,她也会拖着微胖的身体来到这里,打扫一下楼梯,左右巡视一番,像一只警觉的白色胖猫。
打开自己的房屋,数日未入住,这里依然是离开时的样子--简单的家具,随意的摆放,不至于太乱糟却没有一丝不苟的整洁,还好被褥折叠着,屋子里最值钱的也就是那台已经使用数年的台式电脑,现在估计折价到百十来块,还好皮实耐用能经受住我打游戏的要求,以及供给着我与外界沟通的资讯来源,几乎每天下班都都会浏览网页,或者通过即时聊天工具看看曾经一起走过的朋友们现在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只是,我总是默默隐去,静静旁观,常联系的也就那么三五熟知的老友,此外,或许更多关注的便是曾经的女友,远在他方的若晴,只是,她的□□头像始终灰色,或许会永远灰色下去。有人在秀幸福,恋爱的、结婚的、生子的、旅游的,也有人在晒忧伤,有种想通过网络这片热土将那份忧伤晒干的念想。有说,网络是失意者的天堂,可我总觉得它同样是幸福者的,只是这些都于我无关。
把带回来的豆浆喝掉,一股暖流从体内贯穿,不禁打一个冷颤,窗外阳光依然没有穿透阴沉厚重的云层,看来今天或许会是一个阴天,下雨也有可能。洗漱一番,困意袭来,回头掀开那半边棉被,脱下衣衫就躺下,然后沉沉地睡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响,那响声只是轻微骚扰着困意,有些隔靴止痒的触碰,直到隔壁房屋里忽然有几句吵嚷的声音响起,如同泡泡般包裹躯体的困意被戳破,整个人突然就完全清醒了。
“真倒霉,大半天都没下雨,倒好了,下班了却下起这么大的雨。”是隔壁的女孩子,和她同屋的是她的男朋友,两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不太多见,倒是这隔音效果不好的房屋总是让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谈话,而大多时候是女孩的声音,喜怒哀乐如同一幕双簧剧在隔壁上演,我只隔墙倾听,一切皆历历在目。
起身看着窗外,窗户上倾下的雨水似乎已经布施了一层透亮的幕,透过这层雨水看着窗外的世界,这个城市在一场秋雨中慢慢收起一天的浮躁和忙碌静了下来,秋雨有这样的收敛效果,尤其是夜色黄昏时分,总能让人触摸到时间的落幕,不再是饱满的张杨,有成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