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像浊泥潭里猛地注进一股冰泉,冷得人肺腑都凉彻了。宁瑞臣回到座中,杯盏就被递到跟前:“喝呀。”是个艳丽的戏子,翘着小指头,往他身上靠:“一杯流霞烦恼抛。”
那边琴音才起一个头,渐往高处走,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移去那里。
倒是常喜显得不大乐意,饮了两杯酒,正要到唱词的地方了,身边偎着的小男旦轻轻哼着“月明云淡露华浓”的时候,常喜对着桌下的一个小宦官使了个眼色。
小宦官一转脚尖,没跑一半,后边又是叫他的声音。
“老五,这是干什么呢,”崔飨转着拇指上硕大一枚金戒指,在软椅上坐直了,“今日咱们侄儿做东道,你在这作威作福的。”
这哪是替宁瑞臣出头,常喜看他那猴急的样,淡淡向宁瑞臣的席位瞥了一眼,又望向那帘后,略扬起声:“三哥,一点丢人现眼的把戏,还真把你迷住了?”
两个大太监的针锋相对,多少有点剑拔弩张的紧迫,一霎时,整间门厅里只有琴声。
一瞬间的,所有的人目光又聚集到宁瑞臣身上。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撇开陪酒的美人,附耳道:“要吵起来了,你快劝劝。”
宁瑞臣恍若未闻。
那人撺掇着:“你说说呀。”
话音才落,忽的崔飨就站起来,众人以为他动怒,纷纷要劝,哪知他换了副笑脸,说:“你们看看,来南京之前就听说,咱家这五弟弟在江阴收了个漂亮的戏子,宠到天上去了。叫什么?元君玉?”
常喜皮笑肉不笑:“三哥,自家事,自家说。”他突然点了宁瑞臣的名:“贤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分明是这里的戏更精彩,此时竟无人敢看了。宁瑞臣想点头,但过了会儿,什么也没说。
“这里可没外人!”崔飨又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北京的消息,可灵通多了。行了,有什么好藏的,你那美人,我就见一面。”
“那是我的人,三哥却是非看不可了?”金灿灿的膝襕一动,常喜拍了把膝头,很有些避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