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走停停,滞重的轮子吱呀呀响,宁瑞臣看得累了,坐回车里。
“回家吧。”
回的不是常待的家里,还是豆蔻亭,那么一方水域,简直要把他一辈子困住似的。大哥铁了心不准他回家,他在父兄眼里到底是不经事的孩子,这个节骨眼,不如待在豆蔻亭避一避。
赶车的小厮吆喝着催转马头,接着空闲,多此一举地说:“少爷,要不去沈家园子那儿看看?”
那是柳骄现在待的地方,兵部的事一出,常喜就把家乐班遣去了当年沈家园里待着,家乐班没了管束,每日吊嗓练琴也就跟着荒废。一帮戏子乐伶,在旧园里厮混。
那夜柳骄走后,宁瑞臣到底放不下心,悄悄叫了可信的人去跟着柳骄,生怕他真的昏了头,去向常喜要人。叫去的人回来禀告过几回,沈家园子不让进,里面的人也不出来,只听见夜夜笙歌的,这倒让宁瑞臣宽心了,柳骄还是没有自寻麻烦。
宁瑞臣沉思着,外面小厮又问了一遍,他才轻轻跺了一下脚,说:“不去。”
“也是,天这么晚,外头不安定。”赶车的碰了个钉,也没多惭愧,干笑两声,牵起马绳就往回驱。
走了没几步,车里层层堆叠的帘子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放在平时,宁瑞臣是会想法子去瞧一瞧的。偏偏剑拔弩张的档口,没人敢妄动,就是这点小事,他也不敢逞私,动用父亲的权去干什么。
这么想着,元君玉那张面容又浮出来,不知他怎么样了……宁瑞臣叹着气,向外瞟了眼,已经见不到什么人,正月初三的黄昏,天有些阴着,一点点暗下来,弦月模模糊糊的一弯。马蹄嘚嘚的走,两盏风灯晃来晃去,豆蔻亭快到了。
呜呜的,也许是狗在叫春,宁瑞臣动了一下,接下来风灯里的蜡烛噗噗响了两声,暗了一瞬,忽然车轮止住,细细的锵锵的响声刺过了车帘。
“停车。”
宁瑞臣心一悬,偷眼瞥向帘缝外。赶车的已经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他的头皮绷起来,往上看——
短褐绑腿,蒙着面,腰间悬一把老长的马刀。
遇上劫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