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瑞臣用一种企盼的神情把他望着,但嘴上没承认:“也不是……”
元君玉道:“我看还有座,时辰又早着,看看也好打发时间。这地方我也熟,承了你这么多次情,这回我请客。”
说完,宁瑞臣的眼睛就亮起来。
小二还在边上悄悄听着音,一会儿就知道生意来了,笑容满面迎过来。元君玉其实有钱,足够包下二楼的厢房,把原座儿赶走,但宁瑞臣肯定要不高兴,索性找了两枚小钱递给小二,叫他寻个干净座椅出来。
“来哉——”小二高高叫一嗓子,把词本奉上,“两张茶座!您请——”
陡然间,台下的看客中突然激出一阵议论,嗡嗡的,宁瑞臣坐下刚没多久,不安地向四周看。
隔着一张方正的小茶几,元君玉把他的手攥着,示意不必惊慌。倏地传来一声莺啼,台上人影晃动,是崔莺莺,拿一把团扇,踩着莲步从幕后出来了。
台下还有嘈嘈的私语,黑压压,蠢动地往上窥视。宁瑞臣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向台上望。
台上那个,看不出是男是女,线帘垂在背后肩侧,飞瀑直坠般,胭脂红浸浸,两绺鬓花簇住一张窄窄的脸,真是“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宁瑞臣见着台上的莺莺,恍恍记起元君玉也是会演闺门旦的,他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只是一个侧脸,但足够看出元君玉的周正雅致,免不了就把他和台上那个比一比。
他扮莺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把雪白水袖,一身走金绣银的绸缎裙衫,银钿点翠,腰若流纨素,口若含朱丹?他的扮相一定漂亮,这样妆上胭脂,端庄的,哀瞋的,一双眼俏生生瞥来,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凡心。
因为一个没见过面的“莺莺”,宁瑞臣发了痴,觉得元君玉如珠如玉,真是太好的一个人。这时,台上的唱词忽然拔高起来,环珮迸溅一般,乍地令他惊醒,想到那“凡心”二字,居然脸上有些热。
宁瑞臣心虚地喝着茶,不明不白的念头因此驱散一些。
一折唱完了,台下都叫着好,有的人激动地把些碎银铜板往台上掷,叮叮咚咚,把两边落幕的帘子打得晃来晃去。
“他唱的好不好?”宁瑞臣是个门外汉,不懂这出戏,悄悄地拉住元君玉,细细嘟哝着。
戏园子大厅池中的看客很多,又都拍手叫着好,人声鼎沸的,元君玉侧头同他咬耳朵,看起来很亲热:“还行。”
宁瑞臣嘿嘿地傻笑:“肯定没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