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玉小心翼翼坐在他身边,像是怕惊扰了谁,伸手很轻地盖住宁瑞臣的手背:“要是住得不舒服,随时回来,好不好?”
这不像是问询,反而像哀求,宁瑞臣竟也迟疑了,想把手抽走,但是元君玉拉住他:“都是我不好,别走,行不行?”
他凄凄地解释:“你年纪还小……”
宁瑞臣屈起手指,慢慢地捏了一把元君玉的手:“玉哥,我不怪你的,换了谁遇上这种事,都是一样的。”
“不是……”元君玉说不上这种感觉,张皇失措的,似乎眼睁睁看着什么在一寸寸离他远了。
他恨不得宁瑞臣在他面前哭着闹着发脾气,这样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然而宁瑞臣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无悲无喜,仿佛是顿悟了,这比什么都让他害怕。
“瑞儿,下山住两天好不好?”元君玉想尽办法,“我带你去扬州转一转?”
“玉哥。”宁瑞臣摇摇头,并着脚尖,很听话地坐在那没动:“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元君玉抛弃了自己那一点高傲的自尊,蹲下来仰着脸看他,想把心都摊开了给他看:“你还有我。”
在从前,宁瑞臣一定是会有无处藏身的惊惶的,可是这次他一点都不躲避了,直视着元君玉:“玉哥,我想不明白。”在家人离散时,他就了断了和尘世的第一缕缘,现在又参破了半幅红尘,一瞬间,并没有多少牵挂了。
元君玉的声音发颤:“有什么……不明白?”
在兰泉寺,宁瑞臣偶尔会想起自己一无所成的这十几年,他在父兄的庇护下浑浑噩噩地长大,倒也有几分快乐无忧,可是人终归要知人情、晓事体,终归要脱离年少忘忧,投身到浩浩尘世中去,如此才能算作“人”了。两者之间,到底孰轻孰重呢?
宁瑞臣沉默半晌,那斜飞的眼角轻轻颤动,流露出一段痴迷:“究竟是困在迷障中好,还是看破迷障好呢?”
第88章
晚些时候有场和文社的约,元君玉浑浑噩噩地到了地方,大伙早在那等着了。和太监的宴席不一样,这里没有伶人乐师,没有不像话的劝酒,只有清风雅香,茶客两三个而已。
屋里几个人坐一块,正聊着天:“……去辽东的路上,害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