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仿生人也会哭泣。

画面再次一闪，左央出现在了一个私人病房中，病床上一个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的老人看着左央，床边的仪器发出一阵阵极其规律的声音。

那个老人就是左央真正的主人，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左公明。

“左央，还记得我让你作画的事情吗？”左公明突然开口，那苍老的声音非常微弱，以至于左央的高精度声纹识别系统都只是勉强接收到。

“当然记得。”左央调出相关资料，回答道，“您一开始让我做画，我仅仅是在模仿您的画作。但您给我下了命令，让我根据自己的思想去创作。虽然我只是个放生人，并没有“思想”这种功能，但基于您的教导，我还是慢慢找到了创作画作的方法。”

左公明苍老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笑意，艰难地向着左央抬起手。

左央连忙接住了左公明的右手，左央一直记得那只手，干枯、温暖且有力，如同风雪中毅力的老树，老态但坚毅。

“左央，接下来的话你可能听不懂，但你一定要记在心中，迟早有一天你会懂的。”左公明温柔地看着左央，似乎在看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我一直相信，万物皆有灵，所以我当年欣然接受了公良云的赠礼，因为我想证明这个理念。”

左央仔细地记录着左公明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深深刻进了他的储存系统中。

“当我看着你第一次完成自己的作品时，我就知道我成功了。虽然你只是一个仿生人，你的一切行动都是由程序决定的，但是你却展现出了人类的品质，创造性。左央，不要被程序所束缚，遵循你的心，找到你的本质，找到独属……”

身边的机器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左央握住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最终他没有听到左公明完整地嘱咐，也没有听懂左公明的话。

但他知道，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已经走了。

左央地眼中滑落了几滴眼泪，一种莫名地感觉从他的大脑迅速弥漫到全身，他的情感模拟系统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做悲伤。

但左央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在情绪模拟系统设定的任何一种悲伤中，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泪如雨下，更没有撕心裂肺。

他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伸手重新抓住左公明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涌出来，怎么制止都没有用。

不知过了多久，阳关照在左公明的身上，左央似乎看到了一个透明的，薄如蝉翼的左公明从躯体中飞了起来，向着阳光。

他不断地前进，外貌也随着时间不断地变化，先是老年人的模样，然后是中年人、青年人、少年……

那似乎就是神话传说中所说的灵魂，而好人的灵魂，是会去往美好的地方的。

左央将左公明的手轻轻放在床边，站起来走向窗户，看着不断远去的灵魂，他突然开口，用嘶哑的声音重复着左公明最后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