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宁说:“先戴罪,今日亲鞫能够保密得好,伺候得好,再谈免罚。”
斗篷向后甩一甩,宛如一只巨鹰降临在堂上,背着光,冬阳稀薄的金光给他镀了一层金似的,羽翼格外贲张。
先谈保密,几个官员自然不敢疏忽,亲自把大门阖上,见皇帝往二堂走,又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路把二堂的门关闭好。最后垂首在阶下,大气都不敢出地等候吩咐。
李贵早把宫里伺候的一应人安排好了,此刻宫女太监有条不紊地铺陈桌椅,换了明黄椅袱;安放皇帝御用的文房,磨好朱墨;又拉过一扇半透明的绡纱屏风挡在御案前,免得犯人偷觑天颜。李夕月则在二堂后一间茶室里,早就备好的玉泉水再次在小炉中烧沸,等着皇帝叫茶。
而昝宁则对大理寺卿说:“今日亲鞫,就审陈如惠的两名长随。一应刑具都备着,他们若有御前弄舌、强嘴硬牙的举动,就给点颜色看看。”
大理寺二堂的茶房离得很近,李夕月只要悄悄揭起帘子,就能隔着屏风看见堂下的一切。一会儿,她听见镣铐锒铛之声,又听见仅有的几个差役喝骂的动静,看戏一样开始激动起来了。
☆、第 103 章
陈如惠的两个长随在被带来的时候, 大概已经得知了堂上是谁。两个人进了二堂的门槛,就双双绊倒,摔得嘴唇都肿了, 昏天黑地爬起身,又被差役一脚跟踹倒在地跪着:“上头是皇上, 你们也敢直了膝盖?”
对于昝宁而言, 亲鞫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看了看一旁的大理寺卿, 这位是他的私人,对他的意思完全了然,点点头道声“臣冒昧”, 踏一步上前, 替皇帝开口问话:
“来人先报名、报履历。”
两个长随一个姓张,一个姓闵,都是娴于这一行的老积年——绝大多数新科的进士或举人外放到州县的, 开始都是“候补”,要等上几年才有实差, 在地方上总会用微薄的候补俸禄养几个“家人”, 跟他们学着官场的规矩、应酬,也用他们帮自己跑些外场的事务。这些长随不是家生奴, 也不是买的奴儿,与主人之间更类于雇佣。
张长随和闵长随, 都是陈如惠一到江南省候补就跟着他的人。
两个人答了一些常规的问题,慢慢也平静了下来。
看不清绡纱屏风后的皇帝的样子, 直觉还挺年轻的, 而且他不说话,只一双眼睛里的光仿佛能透过屏风射过来。
他们小心翼翼,仔细地推卸着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