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山低垂着头颅,鲜红的血液顺着锁链流淌而下,汇入茫茫血海。深不见底的血海吸收了他的血液,变得更加鲜红,诡谲的涡流席卷着血海空荡的腥风从他的伤口穿过。颤抖了两下,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唇边依然挂着鲜血,声音微弱但坚定:“当然。”
“在永生中接受这样的折磨,你不痛苦吗?”
微微地点点头,季千山轻声道:“自然。”
“在无望中被磋磨力量,在无尽轮回中看着自己无能为力,你不后悔吗?”
“后悔?”季千山的声音依旧轻微,但唇边却露出一丝微笑,“后悔什么?”
天道的声音仿佛从他心底响起:“你一介魔躯,居然敢站在圣人身边,为他所用,任由他把你当成稚童幼子,百般糊弄,难道就不觉得屈辱?”
“屈辱?”季千山倏而放声大笑,躯体震动间穿过琵琶骨的锁链不断碰撞发出低沉的声响,“我高兴得很,有人爱护我呵护我,不计较我一介魔躯,教导我一个天生魔体学道法,我高兴得很。”
天道冷眼旁观,看着季千山朗声大笑,眼角却溢出一滴泪。那泪珠刚离了眼角便被血海吞没,在无尽肮脏的血海中浮浮沉沉,最终与血海的红色融为一体。它嘲讽地笑笑:“那你为什么又哭了呢?”
“我,”季千山咯出一口血,“我就是遗憾……”
“遗憾什么?”
“我遗憾……”他抬起头,向上望去。他曾见过血海无尽高度之上有尽头,突破了血海的表面上面便是广阔大世界,五彩缤纷五色纷呈,与猩红的血海仿佛是两个平行线上的东西。他还见过一个人,一双手,把他从血海中拉出来,给予他广博世界,给予他无边温暖。
季千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遗憾……没跟师父说一声再见……”
“你将永生被镇压在血海之下,”天道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随着血海的水流萦绕在他耳边,“你再也见不到他,何必说再见呢?不如我帮你一把,结束了你的永生,免得你受永生永世的苦难了。”
“呵,”季千山被锁链桎梏的身躯猛然颤抖了一下,继而便是一阵痉挛,然而在这种痛苦之下他也没有低头,而是紧紧地抓住自己琵琶骨上的锁链,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不!”
他紧握住胸前的锁链,一寸一寸地拉出来,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但他的眼睛犹如黑夜里的灯火,灼灼放光。
永生痛苦,永世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