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瞧见有人将脏手伸向了她的梳妆台,满目琳琅的妆奁让那人眼前一亮。
那官兵四下打量了一下,偷偷摸了几只金簪揣进自个儿兜里,转头又瞧见了梳妆台上的一面琉璃镜。他正欲将之拿起来细看,旁侧却忽然窜出来个人,眼疾手快地将之抢了去。
江苒把镜子紧紧攥在怀里,睁大了眼瞪着那官兵,见他向她走近,她手脚发颤,眼里浮起哀哀戚戚的恳求。
可她既无法将之威慑,也无法博之同情。
官兵毫不犹豫地从她手里夺过琉璃镜,她使劲不松手,被重重掼倒在地。
额头的血痕潺潺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那面她珍视多年的琉璃镜在争抢中坠地,碎得四分五裂,片片都割在她的心上。
江苒半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她低头,瞧见琉璃镜的碎片里头折射出自己的狼狈模样,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把那些碎片拢起来,可只抓到了满手鲜血。
没了,什么都没了。
宅子空了,她也被赶出了这个她养尊处优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江家所有的财产都被抄没了,纵有故旧,也不敢对罪臣之女有半分宽容,她住进了郊外的庄子里。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夜里她躺在硬邦邦的榻上,手脚冻得冰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记不得确切是哪一日了,庄子上来了位珠光宝气的贵客。
竟是她那异母的好妹妹!
先时殷氏进家门,她父亲执意要把殷氏娶作继室,在江苒这头得了好大的没脸,连带着她带来的同江苒年岁相仿的那女儿,也一并不许进江苒的院子。那会儿江云瞧见她,便是畏畏缩缩,含着眼泪,好似下一刻便能被她吓哭,唯有一回瞧见了江苒院内摆设,满眼都是不敢说出口的羡慕。
人人都道,江家四娘子是倾城国色,可凡人无法消受;五娘子是蒲柳薄色,却有温婉柔顺的好性情。
当年江苒听见这句评语,不过冷冷嘲笑,说,“什么温婉柔顺——不过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也配当江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