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轻轻地叹了口气。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的事情,她就觉得如今再去争什么父亲的宠爱是十分可笑的事情。
到最后家业凋零、金银散尽,她连自身都不能保全了,这么区区一点儿父亲的欢心,又算什么呢?
她兴致缺缺地放下银签,只问杜若,“江云都这么大了,你说我爹把这件事情瞒了我多久?瞒了整个定州多久?他年年都是要回京去拜见族里长辈的,为什么偏偏是今年把殷氏带回来?”
杜若一怔,有些想不明白,却听她继续问道:“江云来时,身边跟了丫鬟婆子,可见平时吃穿都不缺了她,那殷氏身上用的香膏,是我先头花了三钱银子才托人从京中唯一一家浣溪沙里买来的,仅香膏一项便如此,旁的自然不少。更别提在京中置办宅院,不知要花多少钱。我平时吃穿用度,多是母亲遗留的资产,可父亲不过五品官员,养这样一门外室,一年不知所耗几何,他的俸禄够用么?”
官员自然会有些灰色收入,江司马是定州刺史的左膀右臂,自也少不了,可论起这置办外室来,却着实有些过了。
杜若在她身边,自然也学了认字算术,只是粗粗一算,便算得脸色发白。
“我恐家中,近来会生事。”江苒说,“父亲志得意满,可连你我都能瞧出来的不对劲,旁人又如何会置之不理?”
她从醒来便开始思虑这个问题,见了殷氏之后,便有了计较。官场倾轧之事她虽不了解,却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江司马如今享受了超出他品级该有的富贵繁荣,后头被抄家下狱,便绝非偶然。
更悲哀的是,她发现,她是改不了这事儿的。且不说江司马会不会听她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殷氏都养在外头十几年了,江司马贪墨也必然不是一天两天。
杜若越听,脸色越白。
江苒仰身躺倒在躺椅之中,望着满天繁星,一时四下静寂无声。杜若跪倒在她身侧,嗫嚅说,“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劝,自然是要劝的。”她闭了闭眼,倒像是有些疲惫,半晌复又睁眼,一双眼里复又清亮起来,“办法总是会有的。”
第二日便是江苒说的花朝节,江云一早就起身梳妆打扮,她心里不愿意叫人看轻了去,便选了簇新的衣裳,挽了京城如今流行的高髻,妆点出十分的大家气象来,这才吩咐人去江苒那头问说,“姐姐起身了不曾?”
杜若被留下看家,见江云身侧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心下冷笑,只是问她,“五娘子向来已然妆点好了?”
丫鬟机灵,听出里头没有好意,忙福身回道:“五娘子起得迟了,草草梳洗罢,便忙叫奴来瞧瞧这头四娘子是不是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