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这死丫头老是和我作对,我恨不得剁了她,你拿她来威胁,威胁我?
啊哈哈。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得了,奥卢斯,别演戏了。这么多年朋友,我还不了解你?
“我也是个父亲,我也有女儿,你以为我会不明白?
“我不会杀了她,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放下剑,你自个儿去囚车里,我保证,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你若不答应,我就砍了她一只手,我不杀她,就砍一只手。
“以后她只要看到自己的断臂,就会想到你今天的无情。”
“狗屎!”
奥卢斯“哐嘡”一声把剑砸在地上,扭头走进囚笼。
于是所有奥卢斯的死忠都被缴了械关进囚车。
奥拉也被送进去和奥卢斯关在一起。
“鲁杰罗,我的朋友。”
赫密斯一脸和气,他走近木墙。
他向罗杰举起两只空着的手,示意着自己的无害。
他十个手指上镶嵌着宝石的金戒指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我很高兴你掌控着这个寨子,与其和海勒打交道,我宁愿与你说话。”
赫密斯挥了挥手,于是两个服饰打扮与山贼明显不同的护卫抬着一个箱子走过来。
“我是个商人,我习惯用钱而不是用刀剑解决问题。”
赫密斯示意护卫打开箱子。
于是阳光下爆出一团黄色的光芒,它是如此耀眼,以至于看着它的人无不被刺得两眼通红。
“都是金币,新铸的金币,全都给你,你带着它们去哪儿都行,我只要矿。”
罗杰听到了杜勒斯在自己耳边咽口水的声音,他扭头看向杜勒斯。
杜勒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团光,他说:“是金币,诺米斯马金币,东罗马皇帝铸造发行的。”
罗杰暗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想想,外面全都是山贼,山贼是干啥的?拿着这箱金币能跑多远?
罗杰问杜勒斯:“石墙外守卫跑光了吗?”
杜勒斯回过了神,他面带自责,他似乎被光刺伤了眼,扭着头不再看前面。
杜勒斯说:“连个影子都没了,诺顿一死,他们就溜了。”
“派几个人用绳子下去,到山谷外面去探探路,小心点,看看有没有守卫或山贼的埋伏。”
杜勒斯领命离开,他走得有些匆忙,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一时失态羞愧。
罗杰看向赫密斯。
那人倒是不急,拢着手等待罗杰的回复,如同守着摊位的贩子,脸上一幅“我其实不在乎你买不买”的自负。
罗杰已经不打算继续防守这寨子了,他又不是要在这里生根发芽,他本来就准备走的,只是怕有追兵有埋伏而已。
罗杰准备等探路的人回报平安,就立刻带着所有剩下的奴隶离开。
眼前的金币他不准备要,安全第一,没必要引起山贼的垂涎。
罗杰正打算说些拖时间的废话,三当家却跑了上来。
“干嘛要给他们钱?这些金币我收下了,我现在就帮您把矿打下来。”
三当家扛起满箱的金币就走,他嘴里嚷嚷着:
“干架啦干架啦!弟兄们,把寨子夺下来,我带你们吃大肉喝大酒。”
于是原本乱糟糟或坐或躺聚作一团的山贼们,便操着脏话前前后后没有队形地压过来。
赫密斯苦笑着、摇着头带着护卫躲开。
“听三当家的没错”“冲啊”“你丫傻要叫大当家”“艹”“杀呀”“射箭射箭”“他娘别挡道”
罗杰灵敏的耳朵差点第一个阵亡。
罗杰不理睬墙外的杂音,他高喊:“敌袭!”
幸存的奴隶们在墙上的握紧武器,在烧水的继续烧水。
几只箭顶着风乱飘着射过来。
罗杰忙躬身缩在墙后,他喊:“小心弓箭!”
随后他发现自己的警告压根没意义,他应该喊:人品极差的躲开。
山贼们乌丫丫如同狂欢游行般冲到墙角下,随后“呼啦啦”不知道多少根绳索套上墙来。
于是罗杰喊:“上开水!”
这次总算没人喊“烧干了”。
专门负责烧水的奴隶立刻就抬着一锅锅还在打滚的开水上了墙。
随着罗杰一声令下,一个土耳其浴室在木墙前开张了。
腾起的蒸汽连强劲的风都一时无法驱散。
惨叫声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响彻云霄。
罗杰第一次为自己听力太过灵敏而头疼,他死死捂着耳朵,如同忍受炮火强袭。
待到蒸汽散去,罗杰晃着头忍受着嗡嗡的耳鸣。
他站起身,他看到了一个修罗地狱。
那些被严重烫伤的山贼,其实大多都没有死,但他们活得比死更痛苦。
他们睁大着死鱼白的眼珠子,
他们裸露的皮肤上都是水泡,
他们痛苦地抓挠,
头发头皮都被抓下来,露出惨白的头骨
幸存的山贼都已经远远跑开,没有人来拯救他们落难的兄弟,没人来给他们兄弟一个仁慈。
罗杰也做不到,他倒是想做的,但他不能让自己人冒险下去。
好些奴隶在呕吐,把他们急匆匆吃下去的早餐都吐了出来。
只有一个奴隶在笑,他笑得满脸狰狞,状若发狂。
罗杰认出来了,是那个死了儿子的父亲。
木墙前的呻吟持续着,越来越轻,越来越少,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停息。
山贼们也一直没有发动攻击。
罗杰看到好些人拿着斧子进了树林。
罗杰估摸着,只是造梯子的话其实不需要那么多人去伐木。
他想,或许这些人只是不想待在原地,听那断断续续逐渐衰弱的呻吟。
临近傍晚的时候,出去侦查的人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后面没人埋伏。
坏消息是那片林子很大,里面没有路,他们散开走了好久都没找到路。
罗杰看到山贼们又一次聚集起来,这次他们沉默了许多。
三当家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吃大肉喝大酒”
罗杰注意到山贼们的人数还是远远超过幸存的奴隶们。
他看到这次山贼们准备了梯子,好多梯子,数量多得可笑。
罗杰很怀疑己方的木墙够不够放下这么多梯子。
罗杰还看到了撞木,好几根。
他看看被堵死的寨门,真不知道山贼们准备用来干嘛?
罗杰看着昏暗下来的天空,他想,在不熟悉的林子里走夜路,恐怕不是一个好主意。
而且他也不确定这些山贼夺下寨子后,会不会追上来抓他们。
毕竟赫密斯有了矿场后,也是需要人来采矿的。
他想,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未知上,倒不如选择在这里和山贼们干一场。
撑过今晚,明早就走。
于是罗杰下令:“准备战斗。”
奴隶们一个下午也没闲着,木墙上又堆满了矿石和硫磺粉。
每个人都吃饱喝足。
现在,他们握紧武器,只等着厮杀。
三当家还在鼓动着:“冲上去冲上去,夺下寨子,我带你们吃大肉喝大酒”
于是山贼们压了上来。
他们人多势众,他们步子细碎犹豫不绝,他们推推搡搡挤作一团,他们小声咒骂,声音汇集在一起如同一团低气压。
山贼们走得不快,但这段路总有走完的时候。
他们慢慢靠近了寨墙,他们的脸上透着恐慌,他们渐渐都住了嘴。
有几个山贼上前给还在呻吟的人一个痛快,于是整个战场都安静了。
罗杰注意到风弱了。
“冲啊,冲上去吃大肉喝大酒”
三当家躲在后面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总攻宣言。
山贼们没有靠近木墙,他们远远地把梯子够上来,堪堪架上木墙。
罗杰和墙上的奴隶们便一起奋力把梯子都推开。
山贼们便又把倒下的梯子抬起来架上。
这么几个反复后,罗杰累得直喘气。
他发现这样不行,对手人多,这样耗下去肯定是己方吃亏。
梯子终究还是架上了,整堵墙上架满了梯子。
山贼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来,密密麻麻如同一群蚂蚁。
奴隶们奋力抛出矿石。
但是既然山贼们学了乖,死活不到木墙脚下,这些石头的作用就打了大折扣。
大石头砸不远,小石头砸不死人。
虽然好些山贼被砸得头破血流,也有跌下梯子的,可就总体而言,实在是没啥用处。
最后只能靠剑和矛。
梯子多,同时涌上来的山贼也多,渐渐的墙上奴隶居然需要以一对多。
罗杰发现,山贼们过于谨慎以至于打得有些缩手缩脚。
但即使这样,形势也在越来越有利于对方。
他想,若是这些山贼发个狠不管不顾一拥而上,说不定寨墙立刻就会失守。
罗杰还看到寨门那里,山贼们放弃了无用的撞击,有几个山贼拿着火炬试图点燃寨门。
于是罗杰果断决定撤退。
他高喊:“撒硫磺粉!撤退!”
奴隶们撒出了硫磺粉,这次是无差别攻击,风弱得谁的忙都帮不上。
整个寨墙都被黄色的粉尘包裹,粉尘悬浮在空气里形成了浓浓的粉尘云。
罗杰眯着眼跑下木墙。
奴隶们也乘着山贼们犹豫不前跑了下来。
后备的奴隶立刻拿水给他们洗脸。
罗杰听到山贼们也彼此呼喊着撤退了。
谁都不想呆在那团呛人的粉尘里。
但还是有打斗声,还有人在那里面。
罗杰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里面扭打着,他环视奴隶们,发现那个父亲不在。
他听到里面的人都在咳嗽。
“咳咳,死死,咳咳,都去死!”“咳咳,放开!”“咳咳,不打了放开!”“咳咳,去死!”……
罗杰正想招呼人和自己一起上去把那个父亲接应下来。
他眼前亮起一道光,刺眼的亮光。
他听到了雷鸣,近在耳旁。
他飞了起来,风吹着他在飞。
他跌下去,打滚。
他挣扎着爬起。
他看到了火,都是火。
寨墙没了,木桩子被削去一截,剩下的东倒西歪,都在燃烧。
寨门烧得最厉害,那里所有堆积的杂物都在燃烧,俨然一堆巨大的篝火。
罗杰的脑子还在晕乎,他心里后怕得要死。
他想,自己真是妄为穿越者了,刚才真是昏了头,居然还想着上去。
但是他看到惊恐的奴隶们都在盯着他,他们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
于是罗杰故作轻松地挥挥手说:“没事,粉尘爆炸而已。”
那些奴隶立刻就轻松了,似乎他们真的听得懂罗杰在说什么。
有些个还兴奋地欢呼起来。
罗杰知道,对于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性,盲信盲从同样也是人类的天性。
他知道其实没一个奴隶知道什么叫“粉尘爆炸”。
但既然罗杰说了“没事”,他们就相信“没事”。
而罗杰又用了一个他们听不懂的名词解释了他们未知的事情,他们就相信一切都在罗杰的掌控中。
当未知不再是未知,恐惧也就随之消失。
罗杰知道奴隶们肯定想当然地认为这又是他搞出的神迹,如同前一次黑火药爆炸。
于是他们不再害怕,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罗杰看向已经被摧毁的寨墙外面。
好些个山贼们扑倒在地上没动静,还有些如无头苍蝇茫然四窜,更多的则跑得远远的,探头探脑向这里张望。
罗杰在想要不要乘着山贼们混乱,带领奴隶们打个反击。
他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可行,他犹豫了一会儿。
随后他看到那些扑倒在地的山贼们好多都在挣扎着爬起。
于是罗杰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良机。
接着他不再犹豫。
他命令道:“撤退!退到石墙上去!”
大伙儿转身就跑。
罗杰跑着跑着,他看着路边的木屋,他想着那三当家说的“吃大肉喝大酒”。
他就狠狠地想:做梦,什么都不留给你,看你怎么大肉大酒。
于是罗杰又下令:“把木屋都烧了!”
奴隶们坚决地执行了罗杰的命令。
罗杰估计这些人现在已经盲信到认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罗杰估计即使自己叫他们从石墙上跳下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执行。
山贼们还在混乱。
三当家胡乱的指挥让这混乱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火头从各个木屋里窜起,直到罗杰和所有剩下的奴隶都安然跑上石墙,那些山贼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罗杰命令奴隶们分批翻墙下去,他决定自己最后一个离开。
火势已经旺起来了,不是短时间内能熄灭的。
罗杰觉得时间很宽裕,他不着急。
突然罗杰听到一声马的嘶鸣,似乎有些耳熟。
他远远望着那些拉囚车的驽马。
驽马都在低头吃草。
然后罗杰看到一个熟悉的枣红色影子,从山道上窜出来,迅速地穿过散乱的山贼,一直跑到火场边缘。
罗杰看到了他的马,“礼物”。
“礼物”焦躁地嘶鸣着,显然它看到了罗杰。
罗杰看它想过来,可是又被火焰吓得不敢往前,它左右来回跑着,但没有一条安全的路可以通过火场。
有些山贼认出了“礼物”。
“三当家的马,是三当家的马!”
“傻,现在要喊大当家!”
山贼冲“礼物”扑去,企图抓捕它。
“抓住它!”“哎呦,它撞我!”“看我从后面”“砰”“踢死人啦!”
“礼物”不再试图穿过火场,它从山贼中冲杀出去,顺着来路跑回那条山道。
有几个快脚的山贼跟着追了过去。
很快他们哭喊着逃回来。
后面跟着一队骑马的诺曼人。
这些诺曼骑士不废话,一路砍杀,一直砍到山贼们聚集的寨前空地。
罗杰看到了丹尼。
丹尼在厮杀的诺曼骑士后面指挥,他高喊着:“注意俘虏,小心别伤到俘虏!”
于是诺曼骑士的攻击便打了折扣,他们的动作透着迟疑。
有个山贼挺着枪扎进一个骑士的马肚子。
那匹马嘶鸣着倒下。
马上的骑士被蜂蛹的山贼拽着,绳索一个个套了上去。
那骑士奋力砍杀,终究还是倒了下去,如同被兵团蚁包裹的美洲狮。
罗杰大喊:“丹尼!”
他身边的奴隶也随着一起喊:“丹尼!”“丹尼!”
丹尼似乎听见了,他直直地看过来。
罗杰不知道丹尼能否透过火场看到自己,他喊着,挥着手。
他看到丹尼拨马就走。
他听到丹尼喊:“撤退!”
于是诺曼骑士们纷纷脱离山贼的纠缠,掉头撤退。
三当家挥舞着新缴获的诺曼剑高喊:
“赢啦!赢啦!我们打败诺曼人啦!
“我要带着你们打败所有的诺曼人,我要带着你们夺下西西里!
“跟着我的人天天都能大酒大肉!胜利!胜利!”
于是山贼们欢呼着胜利,他们拥簇着三当家,把他蛊惑人心的话当作圣喻。
直到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整齐划一。
丹尼领着诺曼骑士们,排成两排,前后相差三四个马身。
他们耸着骑枪,膝盖顶着膝盖,如同两堵墙一般,从山道上杀出。
丹尼高喊:“冲锋!”
骑枪被放平,枪尖寒光闪烁。
有的山贼转身就跑,有的则自不量力地冲上去阻挡,身影交错,乱糟糟如同散沙。
于是好似巨轮劈开海浪,狂风扫过麦田。
骑枪前人如草扎,马蹄下血泥纷飞。
诺曼人的骑墙突击在松散而混乱的山贼群中,直接劈开一条血路。
这是一场屠杀。
没有犹豫。
前排有一个倒霉的骑士。
他的马前蹄似乎打了滑,一个前翻将他甩了出去。
那骑士倒是及时脱了马蹬,没被自己的马压住,可似乎摔得很厉害,他躺着没爬起来。
罗杰看那骑士的手脚还在动,却一直躺着,如同一条在太阳底下被暴晒的蚯蚓。
第二排骑士紧跟着冲上来,他们的马一路践踏着,就像坦克突击无情碾压。
罗杰瞪大了眼睛。
他想,前面有自己人,是自己人啊!
骑士们只是冲锋,毫不停顿,也不拐弯闪避。
于是巴掌大的铁蹄,直接踏在了那个倒霉骑士的胸口。
罗杰看到,如同踏破了一罐未开封的可乐,鲜血从那骑士口中、鼻中猛地喷溅出来。
飘散的血沫染红了马上骑士的骑枪。
随后这骑枪捅进了一个山贼的胸膛。
罗杰这才注意到前排骑士的骑枪都已崩裂,他们分散开让到了两边。
第二排的骑士已经接过了冲锋的接力棒。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没有宽恕,没有仁慈。
黑夜笼罩了群山,但熊熊的火焰让这片战场亮如白昼,如同夜间灯火通明的足球场。
罗杰派人去把撤退的奴隶叫回来,他觉得现在已经不需要逃跑了。
他和墙上的奴隶一起,隔着火场观战,如同看台上立场鲜明的球迷。
罗杰的心情很愉快,他甚至想要啃个瓜。
诺曼骑士们已经杀穿了山贼的队伍,他们一直冲到了战场的边缘,在长满灌木的树林前停下。
有些山贼崩溃了,他们自己给了自己红牌,哭喊着四散奔逃。
场上哀嚎的伤员没人理睬,没有救护员抬着担架出现,他们只能自己在残肢断躯旁,在被鲜血泡软的烂泥里挣扎。
丹尼指挥着骑士们回转马头,重新列队。
这次他们组成了一个楔形队形。
丹尼和另一个骑士并列第一排,两匹马没有靠的很紧,
后面三个骑士一列,与前排交错开,马头几乎靠着前排的马臀,
后面四个一列,同样与前排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