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疏静静听着,沉吟片刻道:“你是无悔峰长老之徒,与李副长老多有来往,能在他眼皮底下偷盗材料的人,你能说出来几个?”
陆怀薇回忆少顷,皱眉道:“这事不好说,李副长老至今也未收徒,他独居一隅,脾气古怪,成日闷在房中钻研技艺,除非是他老人家传唤,一般没人敢进他的屋子,更不要说他存放材料的暗室设了机关,即便有弟子要出入清点,也需要李副长老亲自开门,且清点过程中李副长老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以防弟子弄错数目,所以能瞒着他老人家偷盗材料的人,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也无。”
季晚疏眸光流转,思量须臾道:“你我也认识这么久了,我在无悔峰待那两年也只与你关系要好,眼下就不绕弯子了,我此次除了查过叶师姐,来这儿就是为了查你,你在无悔峰地位不低,比其他弟子更有机会接触李副长老,但你方才所言不假,是为实情,不过我仍是想听听你的解释。”
陆怀薇得了这话,自是惊诧万分,始料未及道:“师姐你……你怀疑我?”
季晚疏皱了皱眉:“废话少说,你只管解释,我听完自会斟酌。”
陆怀薇胸口起伏,忍不住狠狠咳嗽起来,她捂着帕子极力平复心绪,叹息一声才回道:“表面上看,我因着身份似乎的确比旁人更有机会接触李副长老,但是师姐,从我被师父收到座下起,我就一直负责宫外的事宜,常年在各大州城奔走,每年除开师父和掌门的召唤,我几乎只有过年时才能回宫一趟,面见李副长老的日子少之又少,更何况当年小秋被劫去紫薇教时,我在青罗城带完后生子弟回宫复命的路上,被秦筝打成重伤,你也探望过我好些次,我在病床上躺了多久你是知道的,我一没有动机,而没有作案条件,师姐,虽然不知你为何怀疑我,但我确实没有偷盗材料,不论你信任与否,这便是我的解释。”
季晚疏一直盯着她细微的神色变化,听完这番言论没有很快开口。
其实她从一开始便不曾怀疑过陆怀薇,相比起温和谦逊却客气疏离的叶芝兰,季晚疏与陆怀薇的关系更好,走动也更加频繁,季晚疏对陆怀薇的了解不说有多深,但也有个大概,暂时不提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顾虑,季晚疏算是很清楚陆怀薇是什么样的人。
暗卫弟子的组建与她没有半分关系,而她这番解释也十分合情合理,即便真是她偷了材料,可她人在宫外,又有各大州城的弟子们为她作证,她也没有时间回到宫里嫁祸叶芝兰。
纵然季晚疏同样觉得叶芝兰是被人构陷,但谢宜君既然已经将人交给了刑堂,必然也是有借此事声东击西的意思,她们这些年轻弟子都能想得到的蹊跷,谢宜君没有可能想不到,所以暗卫弟子背后的主谋另有其人,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是以季晚疏仍是要接着往下查。
见季晚疏听了自己的解释却不说话,陆怀薇垂眸一笑,神情透着点隐隐约约的落寞,她将沾了血的帕子收起来,没让季晚疏瞧见,苦涩道:“师姐这一闭关就是五年,而这五年来,我回宫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每次回去得匆忙,走得也匆忙,一直没机会去闭关房探望你,没想到五年后再见,师姐却是带着任务来查我的,我虽然不会责怪师姐,也明白公事公办,但这心里么……还真是有点难受。”
季晚疏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禁也有几分唏嘘。
当年温朝雨还未自爆身份回到紫薇教时,季晚疏一直跟着她住在惊月峰,那时候师祖还未离世,几个师叔也都在,入住惊月峰的日子是季晚疏在云华宫最开心的时光,等温朝雨回到紫薇教后,一切就都变了,师祖因病仙逝,如意门惨遭灭门,沈曼冬不知去向,谢宜君当了掌门去了明光殿,惊月峰就只剩了满江雪一个人。
然而满江雪那阵子东奔西走,鲜少会在惊月峰留宿,季晚疏待不下去,沉星殿里四处都是温朝雨的影子,她没了师父,失去了唯一可以交流的人,在云华宫日渐成了个无门无户的异类,又因着她脾气火爆,性子倨傲,别的弟子也不爱与她来往,季晚疏形单影只,也不想在惊月峰待着,便成日往后山跑,观星台那时候还没有立下师祖们的衣冠冢,她就整天在观星台|独自练剑,困了就在亭子里睡觉,饿了就去宫里吃饭,吃完饭又回去。
直到某天无悔峰大长老在观星台设座论道,不少弟子都前去聆听,正巧那阵子季晚疏已在宫里打遍无敌手,被谢宜君亲封为云华宫首席大弟子,陆怀薇在山下遇着了麻烦,请示过掌门后便央求季晚疏与她一同下山执行任务,两人经过那一次熟悉起来,季晚疏便去了无悔峰,与陆怀薇朝夕相处了两年,总之陆怀薇在宫里,季晚疏也就在宫里,陆怀薇下山,季晚疏也会跟着下山。
是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怀薇是季晚疏在宫里为数不多的好友,季晚疏以前从不将任何人往家中带,可陆怀薇却是跟着她去过不少次季家,季氏夫妇也对陆怀薇印象极好,因着这个缘故,季晚疏对陆怀薇也比对待旁人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