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素法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他垂下眼睫，遮盖住毫无预兆就擅自出现的泪意。尽管自己早就知道这阿难拉达宫只不过是一个起点，而不是终点，但此刻的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情绪。过了好一会，英素法才缓和好了心情，慢慢点头道：“阿察记住了。”

见他收拾好了心情，僧王顺善加拉才含着包容一切世情的笑意，慢慢拿起那串钛晶手链，亲手给他套上：“阿察喜欢吗？”

有些钛晶中的金属钛板围绕着根部，形成了放射状，于是整个金黄色的璀璨晶体就如同绽放的花一般，被人称为钛晶花。而这一串珠链上，每一颗钛晶珠子，都是一颗钛晶花，白色的晶莹剔透。金黄色的花形璀璨耀眼，在灯光下闪烁着强烈的猫眼效应，令人沉醉。

钛晶花不难得，但是这么多同样大小同样花形的高档品足够难得，英素法一眼看去，立即就知道这串珠链价值不菲：“很喜欢，谢谢阿赞。”

“喜欢就好。”老者听了他的回答，整个面上都带着欢喜的笑意，连皱纹都舒展开来。此时他的眼前浮现了那个四五岁孩童模样的英素法，也是和如今眼前人一样的乖巧懂事，他不由轻轻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眼中尽是欣慰之色，“当年阿察刚来时，还没这个桌板高，没想到一转眼，阿察都已经这么大了。”

那时的顺善加拉也还只是副僧王，哪怕身边其他几位崇迪都是不赞许的表情，但他还是承应了帕育华家族的请求，将这个身份复杂的孩子收留进了阿难拉达宫里。当年帕育华家族的深意，顺善加拉不是猜不到，只是他到底不忍心见到那孩子咬着唇，如同被抛弃一般的神情。

这么些年以来，他悉心教导，陪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出落成今天沉稳卓越的模样。如今，帕育华家族二十多年的筹划已经成真，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长成了眼前的亲王，并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整个国家的王储，所以也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这个手链，是我年轻时偶然得来的，一直用不上，现在阿察需要，正好就给你了。”顺善加拉笑笑，将所有的往事和思绪都隐藏进自己的皱纹里，转而打趣起来，“但是不知道，阿察需要的，是给自己的呢，还是给朋友的呢？”

“阿察本想找个合适的饰品送给朋友，但这这珠串既然是阿赞亲手所赠，阿察肯定会好好保管。”英素法并无半点迟疑地回答道。

“傻阿察，这个珠串，本就是送给女孩子才好啊。”老者的眼中闪过老顽童一般的狡黠，“你看，这上面有这么多好看的小花，姑娘家肯定喜欢。”

虽然邰兰僧侣戒律严明，但英素法一旦成为王储，必定会还俗，到时候，无论是娶妻还是生子，都不再和这阿难拉达宫有半点关系。所以僧王顺善加拉的笑语并不算冒犯，而更像是一个老人对于自己喜欢后辈的打趣。

“但是，阿察喜欢的，是一个男子。”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亲长。和蔼而包容的眼神，英素法略一迟疑，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哎呀，那阿赞给错礼物了。”看破了眼前人镇定之下的忐忑，顺善加拉故作懊恼，“阿察放心，过几日我再补一个给你，”

“阿赞——”见老者的眼中并无半点反对或是责备，英素法担忧的心终于被放心，不由轻声唤道，“阿赞，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邰兰比起周围邻国，并不算礼法严苛，但同性之爱，依旧处于边缘地带。更不要说邰兰举国上下奉行的都是上座部佛教，以至于很多人认为，此生作为同性恋者，是因上辈子修德不足，今生必须承受来自同性的爱欲之苦。这并不是礼物，而是神佛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