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他心里在想,虞幼宜对自己拥有的这一副好皮囊倒是很明白。

蔺泽看了她一会儿后开口:“也罢,既然虞大姑娘不记得了,本王便好心些告诉虞大姑娘,也免得虞大姑娘回府后继续为着此事哀愁不已。”

虞幼宜并不尴尬,头转回来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那便谢过王——”

她的话被蔺泽的声音打断。

“那年虞大姑娘五岁生辰,在侯府花园中与本王偶然相遇。侯府似乎在为虞大姑娘提前寻找良配,虞大姑娘仿佛很嫌麻烦。姑娘躲到花园中偶然见到本王后,也不问来者是谁,直接说以后便嫁给本王为新妇罢了,也可免去虞候和侯夫人烦恼。”

虞幼宜未说完的话被庆王这一席话堵在嘴里,她大脑一片呆滞,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红唇微张,双眸也微微睁大,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一向从容不惊心思缜密的虞幼宜站在原地,只怔怔地看着蔺泽略微含笑的眼睛,心里惊疑不定,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呆在了原地。

虞幼宜?五岁?嫁作新妇?

且不说她记不得还有这事,就听蔺泽的话,她甚至怀疑五岁的虞幼宜懂不懂嫁人是什么意思,又知不知道新妇是什么意思。

她渐渐收回震惊的神情,慢慢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只记得虞幼宜自从柳氏去了后性情大变,从庄子上回来后更是懦弱不已谨小慎微。却忘了曾经的虞幼宜在幼时,也是个活泼开朗天真烂漫的性子。

只是对庆王许诺说以后嫁与他做他的新妇?

她想了想自己没成虞幼宜之前,孙儿们天真无邪的面容,再回过来联想到虞幼宜说的嫁作新妇。她十分怀疑虞幼宜不仅是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极有可能只是被侯府的人唠叨烦了,于是逮到偶然遇见的庆王后便破罐子破摔说要嫁给他。

可能对当时的虞幼宜而言,嫁人也许和今天是吃菱花糕还是莲子羹一般,是个让她十分纠结的一个问题。

蔺泽好脾气地耐心看着虞幼宜,等着她是什么反应。

这一刻,虞幼宜似乎和多年前气鼓鼓地抱着腿蹲在花园子的树下看蚂蚁的小姑娘重合了起来。只是那时候那个小小的女娃娃捧着脸甜甜地说以后要嫁给他,而如今的虞幼宜似乎如同见了鬼一般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蔺泽垂眼望着她,“怎么样,可想起来了吗?”

虞幼宜抬起头,艰难地消化下这个事实后,皱着眉不由自主地把手背到身后交握着,又看着蔺泽思考片刻后斟酌地开口。

“所以...王爷前来施以援手,因为王爷心悦臣女,还心悦了许多年?”

蔺泽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

分明是这个健忘的小姑娘主动来招惹他,又说要嫁与他做新妇。怎么如今在她口中一转,反倒变成是自己痴情难却,心悦她多年,才情不自禁出手相助?

蔺泽收起笑容,高深莫测地望着虞幼宜道:“本王听着,虞大姑娘说的人倒和国公府的嫡子孟流寒有些相仿。”

虞幼宜心里一顿,忽然又想起自己是和孟流寒有婚约在身的。虽说京城知道此事的人倒似乎没有太多,可连阳侯府和国公府都是鼎鼎有名的人家,庆王若是也知道此事...倒也不奇怪。

莫名地,她突然有些佩服起虞幼宜这个小姑娘来。这先是小小年纪便自己主动招惹了庆王这尊大佛,后来又不知怎的和孟流寒定下婚约。京城两大玉面公子都被她在年幼时便一举拿下,若是被心中有些旖旎想法的贵女们知道了,只怕不知道要怎样咬牙切齿呢。

这便是恃美行凶吧,虞幼宜颇为感慨。

以虞幼宜小时候那个活泼性子,年纪小,性格又那样天真,只怕是转头便忘了自己摘过庆王这株草。侯府自然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便给她定下了和孟流寒的婚事。

她暗暗想了想,以虞景的性格,若是知道虞幼宜和庆王还有这段往事,自然是巴不得给虞幼宜定下庆王的。这国公夫人虽说已经很是尊贵,少不得日后还有个诰命加身,可若比起庆王妃这样要上玉牒的皇家儿媳,还是少了点那么个意思。

没想到虞幼宜身上这红粉案还不少。

她再看庆王,望着庆王的眼神不禁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只好打哈哈道:“臣女那时年幼,说话没个分寸。若是惹了庆王不悦,还请庆王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记挂在心上才好。”

虞幼宜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那时候她才五岁。无忧无虑的小人儿,想什么就说什么,说的话就跟呼出的气一般,转头便消散了。庆王大可不必这么认真,倒搞得她...怪尴尬的。

她觉得这样听庆王说来,自己竟有些像话本子里那些负心男,撩拨了黄花大姑娘就跑。而庆王就像那痴情又哀怨的闺阁小姐,心里又怨又恨。

虞幼宜想象了下庆王的脸放在咬着嘴唇蹙着眉毛楚楚可怜的女子身上,立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面前的庆王依旧幽深莫测,一瞬不瞬地看着虞幼宜,眼里哪有什么哀愁幽怨,倒颇有些像在看她笑话一般想要取笑她的意思。

蔺泽看着虞幼宜欲说还休的模样,挑了挑眉,决定暂且先放过她,便转过身去,继续向外走去。虞幼宜松了口气,也莲步轻移,不远不近地跟在庆王身后。

忽地,蔺泽边走边开口道:“今日晌午,王府有人来报,说虞家大姑娘被奸人算计,恐要清誉不保,请本王出手相助。本王出府时,那人已经离去。据门房的说,是个面容颇为清秀的年轻女子,行事说话不似小门小户的人,并未言及自己姓甚名何,只说请本王看在与柳家的交情上,务必赶来救下你。”

虞幼宜脚步未停,心里一怔,立刻快速回忆起身边是否有这样的人。

若说面容清秀,湘竹和白蔷都是生的十分秀丽的,但此二人这几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甚至也险些受到牵连,根本不可能未卜先知,跑到庆王府求助。

更何况,湘竹和白蔷许多年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连她都和庆王没什么交往,湘竹和白蔷就更不可能了。

而院里的人,李嬷嬷已有了些岁数,自是不可能的。院内其他的丫鬟大半都是许氏拨过来的人,不帮着许氏落井下石都是烧高香了,哪儿可能巴巴地跑去找人来救她。

许氏谋划这事,知道的人必定只有侯府里的人。大户人家府里的丫鬟们大多都是生的周正的,清秀妍丽者也不少见,侯府中更是有许多俏丽丫鬟。细细想来,实在想不出是哪位。

庆王似乎知道虞幼宜心中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人的,便又补了一句道:“王府门房的都是些练家子,看人的眼力自然也不会弱。他们说,那女子看着似乎并非是揣着什么坏心思,反而满面焦急,应当是真心为你担忧不已。”

虞幼宜心里沉沉的,纵使庆王如此说,但她依旧猜不到是哪一位。

二人走到外面,蔺泽淡淡道:“日后多加小心。”

虞幼宜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外头的马车是柳叡重新派的,虞幼宜之前那个马车已然是坐不得了。白蔷和湘竹在外头站着,面上有些担忧的神色,看虞幼宜出来后松了口气。

虞幼宜快步过去。忽地看到一旁有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骑在马上的孟流寒,不禁一怔。

“孟大公子怎的在这里?”

孟流寒抓着缰绳的手一直扣的紧紧的,见到虞幼宜后才松了些。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在这里看你有没有事,若有什么难处,也可帮上你一把。”

虞幼宜垂着眼福了福道:“多谢孟大公子,如今事情俱已解决完毕,劳烦孟大公子忧心了。”

她抬头,看着孟流寒身上的衣裳一愣,这似乎还是他赶来侯府时穿的那一套。难道孟流寒随着他们跟到了这边,一直在此处等着她出来?

虞幼宜心头有些不自在,她不大喜欢因为自己给别人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补了一句道:“如今日头不似从前,更烈了些。孟公子还是早些回国公府,免得晒得不适。”

孟流寒看着虞幼宜,心头流过一丝暖意,面上更柔和了些,只道:“我无事,幼宜妹妹无需担心,快些上了马车回府去吧。”

虞幼宜眉头微蹙,只一瞬后便点了点头,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她不是心性单纯的芳龄少女,自然是看得出来孟流寒对虞幼宜揣着的是什么心思。可从前虞幼宜的境遇实在太过惨烈,她心里已经认定孟流寒绝非虞幼宜的良配。

就算孟流寒对虞幼宜的情意再怎么深重,也改变不了现在的虞幼宜的想法。

她眼神微转,看了一眼孟流寒。孟流寒面上仍旧是温和的模样,眼里是揉不开的情意。虞幼宜嘴唇微微一动,想要说一句什么,最终还是收回眼神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

孟流寒没发觉虞幼宜刚才那个颇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虞幼宜上了马车后心里便舒了口气。白蔷和湘竹对视一眼,给孟流寒福了福便也进了马车中。

马车动了起来,湘竹坐在小窗旁忍不住偷偷掀开纱帘看了一眼,孟流寒仍旧骑在马上停在原处,定定地看着虞幼宜的马车慢慢驶走。待虞幼宜的马车渐渐走远了,他才驾着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