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许弟,我侯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宜儿素日里端庄稳重,便是有什么不是,自有我来指教。还有,日后注意着规矩,勿要脱口便称妹夫,本候的正经大舅子是柳老将军的长子,不姓许。”

许氏在一旁越听脸色越阴。

许老爷闹了个大红脸,也一下子站起来道:“侯爷,我妹妹嫁进你府中操劳十年,被你家大姐儿提去官府,你也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反倒是和我对上来了。罢罢罢,侯府嫌弃我这门子不显贵的亲戚,日后我便也不来了,免得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许老爷说完,便一甩袖出门去了。秦氏急的不行,想要去追许老爷,又不愿与虞景生了嫌隙,只能挺着肚子给虞景拜了拜,急急地道:“侯爷勿怪,我家老爷是担心侯府有什么事,来之前多吃了两盏酒,二两黄水下去昏头转向,这才说出这许多不像样的话来。侯爷切莫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胡乱说的糊涂话。”

虞景心头对许老爷厌烦至急,可这秦氏是个老实本分的妇人,此刻又有了身子,也不好太过苛责,便皱着眉头道:“实在是太不像话!弟妹平常也该约束着些。”

秦氏急的眼圈含泪,又无比内疚地给虞景福了福。虞景随意指了个丫鬟,扶着秦氏慢慢出去了,这才坐下。

许氏心如乱麻。原本指望自家兄长替她说几句话,没想到他这个猪脑子竟是说出些这样的混账话,反而惹得虞景更加不喜。说便说了,还和侯爷置气,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捱着虞景。关键时候一个二个全是些靠不住的!

虞静珠不停地在一旁拉她的袖子,被她不耐烦地挥开。

虞景坐下后,沉默了好半晌,这才看着虞幼宜开口道:“今日之事,原本可以关上府门好生解决。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是一定会给你好好出口气的。你平日里也知晓些分寸,如今到偏要拉着许氏和珠姐儿去官府。如今可好了,这满京城都知晓的沸沸扬扬,侯府的脸面是一分都不剩了。”

虞静珠原本慌乱无比,只以为这次必逃不过罪责了,现下听着虞景的话又心头一喜,以为他是向着自己的。她立刻抹着泪小声道:“父亲说的正是,大姐姐今日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妹妹尚未出门子,如今在官府走了一遭,以后可还怎么有脸见人!”

虞景猛地抓起身边的茶杯就往虞静珠身上甩去,虞静珠吓得尖叫一声,立刻闭上了嘴。

众人听他大声怒吼道:“你还不闭嘴!我还没和你算你的那些烂账,你倒是有脸先怪起你姐姐来了!你倒还知道未出门子的姑娘的脸面,依旧做出这没皮没脸的事来!我看你是心有不满,才黑着心肠把亲生手足推到火坑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虞静珠吓得立刻从座椅中起身跪在地上,“爹爹,爹爹明鉴,女儿实在不是有心的!女儿只是见着外面的那些人害怕极了,这才急忙关上了府门...女儿,女儿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大姐姐的!”

虞楚看着跪在地上吓得不停求饶的虞静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是有意的么?我与二弟亲眼见到你主动支使着身边的人关上了府门,把差一点就要进府的宜儿生生地关在了外头。二妹,你就别扯谎了!”

虞静珠依旧跪着狡辩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大哥只是护着大姐姐才这样说!”

虞楚霍地站起来,朝虞景拱了拱手道:“父亲,可否听儿子一言。”

虞景对虞静珠的怒意不止,下意识地大声道:“你说!”

虞楚转过身来,看着虞静珠,“侯府的颜面,不是因为宜儿上官府而丢尽了,而是生生地被二妹妹散尽了!今日在外面,岂止只有我和二弟看见了,那外面还有赶来的柳叡表弟,国公府的孟大公子,以及庆王爷,他们通通都看到了!”

虞楚冷冷地看了眼许氏,又看了眼虞静珠,继续道:“姨娘和二妹真是好算计,只想逼死宜儿,侯府的颜面对你们来说能算的了什么?柳叡表弟是我母亲的娘家人,国公府和我们侯府有婚约在身,庆王爷更是皇室宗亲。我倒要问问你们二人,究竟把侯府至于何地!”

虞景站在上首,听着虞楚的话身形有些佝偻。他不明白,他的父亲老连阳候挣下这份家业,他从父亲手中接过,数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这侯府的荣光。可他这几个子女,却个个都不尽如意。

宜儿幼时因柳霜岚与他生分,楚儿从前有才气却放纵自己,玉儿虽老老实实,可也说不上有什么多耀眼的地方。

而珠儿,从前在他心中一直是个乖巧可爱又贴心懂事的女儿。可这些日子渐渐地揭开了那层外皮,却是如此的恶毒不堪,枉顾人伦,不敬长姐,漠视手足。

宜儿回来后,楚儿慢慢地重新回了正道上。一家子女重新承欢于膝下,且变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他心里极其满足,觉得总算不枉顾了祖宗的恩泽。

可如今,闹出这么大一件事,连阳侯府摆明了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端庄的大女儿变得激进冲动,而乖巧的二女儿变得歹毒不堪。

虞幼宜看着虞景的脸色,就知道虞景心里还弯绕着没有想明白。

她站起来,给虞景行了个大礼,站在他面前缓缓开口。

“父亲认为女儿报官是因为心里气不过,才一腔愤怒不顾侯府颜面,决议要把许姨娘和二妹拉到公堂之上?”

虞景慢慢抬起头来,声音略有些沙哑,“此举势必会让侯府颜面尽失,你往常是个多么明事理懂利害的人,实在不应该做出如此决定。”

虞幼宜沉声道:“父亲错了。”

虞景一怔。

虞幼宜心里叹了口气,示意一旁的易总管扶着虞景坐下,这才开口道:“就如同大哥所说的一样,今日之事,将军府,庆王府,国公府的人皆在。先说将军府,是女儿的外祖家。如今母亲已然仙逝,将军府悲愤,若不是只剩女儿和大哥这两个母亲的骨血在,只怕早就和侯府翻了脸了。这些,想必父亲心里是有数的。”

虞景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若是女儿出了事,外祖家岂会轻易揭过?外祖父虽年事已高,可圣上依旧复了他原职,虽只是个虚名,但足以可见外祖一家的分量,而外祖母又是太后亲封的诰命。女儿出了事,外祖一家必然会告到御前替女儿讨个说法。父亲想想,连阳侯府会如何?”

虞静珠见局势对她不利,忍不住高声道:“大姐姐到底人没出事,何故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

虞景睁开眼指着虞静珠怒斥道:“谁让你出声了,你给我闭嘴!”

虞幼宜冷冷地看了一眼虞静珠,继续道:“此为第一层。其二,庆王是皇室宗亲,又是圣上心腹。发生了这种事,势必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到时,就算文武百官不指责侯府,圣上也会为着伦理纲常亲自问责,少不得要说上父亲一句嫡庶不分。”

虞景脸色猛地一沉,心中立刻跳了一下。将军府的人追究,圣上也要怪罪,两番重击下来,连阳侯府怎还能安然无恙?

“其三,国公府与我们府上有婚约,女儿出了事,国公府势必会作废婚约。而连阳侯府作为被退了婚的人家,府上子嗣又出了那样的事,是一定少不了受人闲言碎语的。不说女儿,就连大哥和二弟,以后也不要想与什么好人家议亲了。”

虞景道:“此话不假。可既然如此,更应该把这小妇和珠姐儿做的这等丑事捂住,悄悄地在府里解决,岂不更能免去这些麻烦?”

虞幼宜心里又叹了口气。

“非也。不管女儿有没有出事,受奸人暗害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不提国公府,外祖家必定会要求侯府严惩不贷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圣上看在外祖家的份上,更是会降罪侯府。父亲觉得女儿告上公堂不妥,但却不知这是惟一的良策。无论外祖一家和圣上怎么做,为的都是严惩许姨娘和二妹妹。上了公堂,既能平复了外祖家的愤怒,又能让圣上看到侯府公正严明,处事不惊。”

“可若是父亲非要悄悄地捂起来办,外头的人只看到女儿受袭,而侯府宁事息人,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便不是要求秉公处置那么简单了。大蔺礼法森严,嫡庶不分,妻妾颠倒的罪名,父亲应当知道侯府的下场。”

虞景听了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满慢慢消散,反而变得十分后怕起来。虞幼宜分析的合情合理,条条是道。连阳侯府就算是再尊贵的人家,也顶不住将军府和圣上的怒火。哪怕将军府和圣上不怪罪,也逃不了悠悠之口,让人们更加觉得连阳侯府毫无规矩可言。

而究其根本,这一事端的始作俑者就是许氏。这个无知小妇只顾一己私利,不顾全府上下做出此等丑事,害得全府陷入不仁不义的流言中。

更何况,宜儿何等聪慧懂事的一个孩子,若是毁在了许氏的手里,他有什么脸面面对霜岚的灵位?

虞静珠看着虞景的脸色,心里已然觉得大大不妙,立刻磕头求饶起来。

“父亲,女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儿没想到这些,当真只是害怕极了,才做出此等糊涂事。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并不是有心要害大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