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虞幼宜听着许氏的话立刻蹙起眉来,虞景倒是仍旧站着没什么反应。

众位管事小厮和丫鬟婆子们都是听得呼吸一滞,立刻面面相觑。

“不然,不然侯爷以为大哥一介庶子为何现在也是富贵自在,那些都是吃妾身的肉,喝妾身的血,逼着妾身得来的啊!”

许老爷刚刚挤开人群凑进到屋里,嘴巴刚一动,没想到却听见许氏这样一番话,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妹子这是何意?分家是妹子撺掇他分的,如今他府上的银钱是靠着自己的一张嘴和沾了侯府的光一点一点赚来的。

什么侯府的金银财宝,他怎么从来没听妹子说过这些?

虽说借了侯府的光,可他当初刚分家出来时惹了父亲许老太爷的不喜,除了该分给他的那一份银钱,其它多余的什么都没给。甚至连他从前住的院子里的东西,许老太爷也不准他拿走。

他现在都还记得起那时许老太爷的话。

老太爷冷冰冰地背对着他,说他兄妹二人从此出了许府大门,以后便不再是许府的子孙。日后若有任何困难,勿要腆着脸来府中求助,便是死在外面了,许府也不会来给他们收尸。

他那时只想着自己妹子许氏撺掇自己的那些话,哪儿顾得了这些,当下硬着头皮二话没说就走了。

可许府分给他的那点钱哪够得了一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少爷的花销。他开始学着市井商贩,低声下气地到处取经求教,期间还被骗了好几次,最后才自己琢磨出一点门道。之后有侯府的名声帮忙,一点一点白手起家,重新积攒出个不说非常富贵,但总算衣食无忧的家底。

可念白,却说他的那些家底都是逼着她窃取侯府的东西得来的?

许老爷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疯妇般的许氏道:“妹妹,你在说什么?”

虞幼宜闻声转头,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前世在辽东的时候,她对连阳侯府被抄家入狱的事知晓得不太清楚,只知道连阳侯府除了出嫁女虞静珠外,许氏也免了罪责。而虞玉当时是新科进士,只被判了流放,略微打点一下没多久也就回来了。

除连阳侯虞家之外,被牵连的还有将军府柳家,与虞家有姻亲关系的许家。可这许家究竟是虞柳二位老太太的娘家本家,还是这被分出来的许老爷一家,她却不太清楚了。

但看许氏今日的举动,只怕前世也是使了手段把祸事栽赃给了许老爷,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说不定还得了个揭发有功的名声。

难怪虞静珠能一直在国公府安然无恙。

前世虞景无人提醒,定然也不知道许氏暗中筹谋着这些。而许氏自然准备的也更加充分,一举便摘掉了自己。

而今时今日,出了她这么个变故,许氏将祸事栽给许老爷是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做出的举动,自然是漏洞百出。

只是许氏方才那一番话着实让她惊掉了下巴。她可想象不到许氏此人竟然为了保全自己,已经做到了连一直帮衬自己的亲大哥都狠得下心栽赃的程度。

要知道,若不是她已经把许氏变卖的那些东西都悄悄买了回来,许老爷偷窃连阳侯府的私产,变卖御赐之物这些罪名,没有许家打点一二,许老爷有可能要被砍头的。

许氏这人,可真够狠的。

许老爷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一个方头圆脸涨成了紫红色。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道:“念白,什么侯府的东西,我从未听说过,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从前你说你在侯府过得不好,我每每都赶来为你撑腰。你说你手头紧没有银钱,也是我给你送了许多银子。可你为何,为何....”

许氏蓬头垢面,散发覆脸,叫人看不出是何神情。

她突然呜咽两声,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又把散发撩开别在耳旁,露出脸上的一副凄惨无奈又毅然决绝的模样。

“大哥,我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了,大哥就别再逼我了。大哥做出的这些错事,如今就认了吧!侯爷不是个薄情人,大哥态度好些,侯爷他不会对大哥怎么样的。”

许老爷带着个黄金翡翠方头戒指的手颤抖了起来。

他直起身来,慢慢爬到许氏身边,一把抓住许氏的肩膀猛烈摇晃起来,“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便为你做什么,你要什么我也给你什么。我究竟还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许氏恐惧地尖叫起来,瑟缩着后退到床榻旁边,仿佛许老爷要吃了他一般。

“大哥,妹妹不能再昧着良心帮你了,侯爷要杀了我啊!我不能继续看你这么一错再错下去了,我还有一儿一女,大哥你便放过我罢!”

许氏忽地砰砰磕起头来,用了不小的力道,没几下就把额头磕出了血痕来。她抬头的瞬间,看向许老爷的目光充满恳求之色,似乎想要蛊惑许老爷再像二人幼时那样对她无事不应一般。

“大哥,妹子对不住你。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还有一儿一女,不能让他们受牵连!大哥也是疼珠儿玉儿的,难道,难道忍心看他们俩没了娘吗?大哥,你便认了吧!”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许氏砰砰作响的磕头声。

易总管和孙管事对视了一眼,都是和虞幼宜一样皱起了眉。

许老爷此人,他们还算了解一些。做生意的,固然是个爱财的,但却实在没什么胆子,压根就不像是会逼迫许氏做出这些事的样子。

况且许老爷此人虽不着调了一些,可平时看起来都是真心疼惜这许氏的,更没可能逼迫许氏做出这些违心事来。

更别提,许氏这些年来是个什么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说别的,单说她勾结外人意欲作践虞幼宜这事来看,就能看出这是个城府幽深心思歹毒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许老爷这种谐星一样的人物逼迫至此,想想都不大可能。

虞楚也是同样想法。他抬头看向虞景,虞景脸上仍是那副极其憎恶的神情,倒看不太出来对许氏这番话有何感想。

他想张口反驳许氏,可到底心里的那些猜测只是他自己的揣测而已,无依无据的。许氏若是咬死了就是许老爷逼她做的这些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当屋里众人都在心里默默揣度的时候,屋外忽然爆出一声怒猫般的吼叫。

几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许老爷的夫人秦氏在外面,此刻正不管不顾地挺着大肚子要挤进屋来。

秦氏一直跟着外院的那个小厮在远处时刻注意着许老爷,她听着屋里动静消了些后,便猜着事情多半稳下来了。许老爷方才挤进了屋子半天没出来,她心里担心许老爷这张嘴又爆出什么惊人之语,便扶着腰慢慢地过来,想着要多少给许老爷兜着点话头。

可秦氏一过来,便听到屋子里传出许氏无可奈何凄惨委屈的声音,字字句句控诉起她的夫君来。

她心里这么多年按捺下来的怒火,一下子便被这颠倒黑白的许氏全部给勾了出来。

秦氏早就觉得许念白不是好人,可奈何这许念白是许老爷的亲生妹子,纵使她是许老爷的枕边人,却也不好说什么。

况且她又是个有些软弱无主的性子,许老爷一意孤行,她只能百般劝阻,却也不知道能再做些什么。

自许老爷从许家分出来,再到许老爷一口答应安置好许氏的奶妈子,她心里一直深感不妥,却无可奈何。

可如今,这许氏竟然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而且还把所有罪责一股脑地全栽到了许老爷头上,她怎么忍得了!

秦氏从前是个芝麻小官家的女儿,原是攀不上如虞柳许孟这样富贵的人家。当年许老爷对她一见钟情,她爹娘本不欲女儿嫁进那高门望族,可见到许老爷是真心对待她的,便也许了这桩亲事。

成亲后,许老爷也确实对她爱惜有加,身边更是没有一个妾室通房,只乐呵呵地守着她一人过日子。

虽然许老爷平时说话做事太过冲动,在外人看来又市侩狡诈,可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这一刻,秦氏不再如同往常那般温和软弱,而是狂怒着挤进屋内猛地扑向许氏,死命地撕扯捶打着她。

“许念白!你这个贱人!我老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玩意儿,老爷当你是亲生妹子,我便也不说什么,想着你至少不会对自己的亲大哥怎么样!可你竟然把自己做过的那些脏事臭事全部泼在老爷身上!你这个扫把星,被许家厌弃还不够,如今还要搭上自己的亲哥!你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秦氏隐忍了数年的怒意,此刻全部喷涌而出。

“你有一儿一女,难道他就没有孩子吗!你黑了心肝了,我还怀着身子,是你大哥的子嗣,是你的侄儿!你这自私自利,忘本下贱的娼妇!我当初就该拼死拦着你和你身边那个蠢婆子来靠近我们一家!”

许氏冷不丁一个没防备,被秦氏撕扯着倒在地上。这一倒,压到了她身上的伤,疼的她忍不住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地便甩开了发怒的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