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虞幼宜的话后,娇俏的两侧面颊忽地飞起一抹淡淡的红霞,眼神也不再像平时那样简单纯粹,而是渐渐蒙起了一层浅浅的悸动之色。
孟凌现在的模样,与空坐闺阁中遐思着情郎的娇娇女子别无二致。
虞幼宜听见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梁家的公子...风度翩翩,仪表不凡。我在诗会上曾遇见过几次,你识得他么?”
清书这下可就没法儿忍了,她赶紧拉扯着孟凌的裙角道:“小姐,你胡说什么呢!在外面怎么能这般口无遮拦!”
孟凌好似也察觉出自己这般有些失态,便抿了唇,头微微转向一旁。只是面颊上仍带着淡淡的一抹红色。
虞幼宜的手一顿。
从前的虞幼宜与孟凌不熟,虞静珠又常阻挠孟凌回自己娘家,故而她虽依稀听说过孟凌嫁到了哪户,却早就记不太清了。
只是现在听孟凌提起梁家,她模糊不清的记忆一下子便清晰了起来。
上辈子把孟凌折磨的死去活来,把一个好好的国公府千金蹉跎成一个凄惨妇人,最后使得孟凌心灰意冷悬梁自尽的那一家,正是梁家!
而梁家的独子,孟凌前世的夫君,名唤梁文彬。此人表面上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在京城中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名气,但偶然有人提起也会夸赞两句。
谁也没想到这梁文彬私底下竟是那般龌龊恶心的男子,吃喝嫖赌样样皆沾,回到家中对孟凌更是颐气指使,甚至吃醉了酒还要对孟凌拳打脚踢。
完完全全是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败类男子。
梁文彬的那个娘也是如此,惯是会惺惺作态。在外装得一片慈和,在家里却是个苛刻恶毒的老虔婆。孟凌嫁去梁府后,日日都要去梁母面前立规矩,梁母更是把孟凌当做是梁家的奴婢来对待,动辄便是斥责打骂,苦的孟凌还不如梁文彬的一个暖床丫鬟来得自在。
即便这般,梁母还要在外面哭诉孟凌不懂规矩,让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梁母慈和好欺,孟凌仗着国公府千金的身份嚣张跋扈。孟凌闺中皮实的性格原本就是京中出了名的,梁母那般作态,所有人便都相信是孟凌不敬婆母。
而前世,孟凌因她这个天真性子,被梁文彬表面上文质彬彬花言巧语哄得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梁家主君走得早,原也只是个五品小官,在京城中算不得多么清贵的人家,自然难以匹配身为国公府嫡女的孟凌。
但孟凌铁了心要嫁梁文彬,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到底心疼女儿,又见那梁文彬虽然家世普通了些,但却是个仪表堂堂的好男儿,便松口了这门亲事。
日后,便是她知晓的那个结局。
她收回心神,看着马车那侧如今面颊微红的孟凌道:“梁家的梁文彬?”
孟凌轻轻嗯了一声,面上的绯红之色愈发明显。
虞幼宜蹙起了眉,“梁家家世太过普通,并不配得上你,想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是不会喜欢他的。”
孟凌立刻道:“文彬...文彬他虽然家室普通,可人却俊逸无比,满腹才学。我不在乎家世,我只在乎他人怎么样......”
孟凌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抬起眼睫,悄悄看着虞幼宜。
今日这一遭,她心里已经完全敬服起了虞幼宜。孟凌此刻眼里有些不确定的神情,似乎是想征得虞幼宜的意见一般。
“母亲不大喜欢他,我和静珠也提过,静珠倒是说文彬他是不错的。幼宜,你觉得他怎么样?”
虞幼宜轻舒了口气,眉头越蹙越紧。
“梁文彬绝非你良配。”
孟凌原本心里期待无比,想要听到虞幼宜认可的话语,却没想到虞幼宜是这般态度。她面上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沮丧,口中喃喃出声。
“怎么连你也这般觉得......”
清书看向失落的孟凌,太太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虞大姑娘也是个明白人。就连她自己也不甚喜欢那位梁公子,她总觉得梁公子看着孟凌的眼神表面上斯文,底下却仿佛对孟凌有所可图一般。
虞幼宜叹了口气,正想再说几句劝阻一下孟凌时,马车停了下来。
丁启恭恭敬敬的声音响起:“大姑娘,咱们到了羊府了。”
白蔷和湘竹立刻先行下了马车,轻撩开帷幕将虞幼宜扶了下来。清书待三人下了之后,也扶着失魂落魄的孟凌下了马车。
羊府前,有两个穿着打扮颇有规格的管事候在这里,近旁又有好几个穿戴秀气的丫鬟。这几人一直候在这边,一看到虞幼宜下车后便立刻笑意吟吟地迎了过来。
羊夫人吩咐过了,这是羊府的贵客。此刻更是无一人敢看轻这位近日流言颇多的虞大姑娘。
几个丫鬟中间,又有两位穿戴十分贵气,但半分不落俗套的女孩子。一高一矮,见到虞幼宜后也笑着迎了上来。
高一点的是原来在公堂上见过的羊家大小姐羊芷凝,矮一些的是虞幼宜出手相助带回京城的小婧,如今的羊家二小姐羊芷静。
羊芷静在羊府待了这些天,先是慢慢把身上的伤养起来,又开始从头一点一滴地学着贵女的规矩。她本就生得白净可爱,此刻换上了一身上等的衣裳,更不输于其他的同龄贵女半分。
虞幼宜先是笑着和羊芷凝互相行了平礼,又微微弯下腰来摸了摸羊芷静的头。
“静儿如今是越发的漂亮了,我方才在马车上看见,都晃了神呢。”
羊芷静虽回了羊府已有些日子,但到底她已经没有太多关于羊府的记忆了,羊府又这般富贵,她一朝从宋丽娘身边的小婢子变成了千娇百贵的嫡小姐,一时半会多少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
此刻见了熟悉的虞幼宜,倒让她放松了一些。
“幼宜姐姐安好,我一直盼着姐姐过来,总算是盼到了。”羊芷静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畏手畏脚,此刻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个笑脸,高高兴兴地看着面前的虞幼宜。
虞幼宜瞧见羊芷静腰间佩着的那枚平安扣,正是先前在侯府时虞玉赠她的那一枚。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虞幼宜是羊家的大恩人,羊芷凝自然是对她很友好的。更何况她看着虞幼宜不卑不亢,又十分明事理,再加上自己的母亲羊夫人也时常不住地夸赞虞幼宜,羊芷凝便也有心和虞幼宜交好。
她听了羊芷静的话笑了笑,十分亲和自然地看向虞幼宜道:“正是,小妹她到底流落在外多年,这一遭回来了,一时半会儿对我们还有些不甚熟悉。我瞧着她倒是喜欢幼宜的紧,偏我母亲也很是喜欢你,不如幼宜直接来我们家做女儿算了,我们三个做成对姐妹,岂不自在。”
羊芷凝谈吐文雅但不拘谨,举手投足间也颇为大方。既有女儿家的娇态,又不会让人觉得矫情太过,待客时更是落落大方,让人心生好感。
她这一番话说得巧,逗得虞幼宜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只道:“若真是留在了你府上与你和静儿做了姐妹,那便真真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倒是我的福气了。”
虞幼宜此话说的不假,羊府虽谦称是医商,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皇商。几人刚一到羊府,湘竹便被羊府的富贵迷花了眼。
白蔷虽是已经来过一次了,可也不住地在心里再次感慨羊府的富贵。
羊府地界甚广,不输与将军府和连阳侯府半分。几人刚一进前厅,遥遥映入眼帘的便是广阔大气,更添恢弘之感的影壁。上面更是用各色玉石珠宝一颗颗镶嵌成了一整幅的绚丽纹样。
羊芷凝挽着虞幼宜的手臂轻声道:“母亲原也想要到府门前迎幼宜姑娘,但她的身子骨还是有些虚弱,府里的人便劝住了她。此刻怕是正在里头念叨你呢。”
虞幼宜笑了一声,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幸亏将夫人劝住了,若真是拖着病体来府门前迎我,那可就折煞我了。”
羊芷凝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她正想带着虞幼宜往里走时,却忽然看见后面缩手缩脚的另一对主仆。
孟凌心知就算羊家和孟家再熟,但如她这般跟着贵客一同前来,依旧是极为不妥的事。况且羊夫人是个极重规矩的人,虽病了这些年,但从前威严的名声依旧留在孟凌的心中。
清书也是止不住的尴尬,只能不由自主地和孟凌一起在后面躲躲藏藏。
虞幼宜抿了唇没说话。孟凌到底年岁也不小了,许多事情合该自己心里有个分寸。她在府前教训孟凌一次是念着孟凌太过鲁莽,如今到了羊府,这事便留给孟凌自己解决罢。
羊芷静不识得孟凌,只乖乖站在一旁不说话。孟凌缩过来缩过去,羊芷凝眯起眼睛才看了个真切。
“凌姑娘?你怎的......”
羊芷凝发现那人是孟凌后吃了一惊。之前她明明听母亲说国公夫人把孟凌关起来了,这怎么如今又偷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