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被关在侧房的这几日,因平日里被婆子们看着,婆子们为防她有不轨的举动,连白日里侧房的门和窗也是关着的。许氏便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呆了好些天,已是许久没见过外面的
阳光了。
阳光涌进来,太过绚烂刺眼。许氏正怒目圆睁地瞪着虞景,一个不防,便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到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遮盖在眼前,等了许久,在阳光再次被来人遮盖住时才放下了手。
她眯着仍有些被晃的流泪的眼睛望过去,顿时呆在了屋内。
门口,是穿着一袭颜色沉稳但华贵的衣裳的虞老夫人。她此刻正手握着一串佛珠,站在那里,淡淡噙着一丝冰冷的笑容看着她。
许氏愣在了原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子。
她在侯府谁都不怕,唯有几分怕这虞老夫人。原因无他,在她尚未出闺阁的时候,两位姑母虞老夫人和柳老太太的盛名她都听说过。之后她好不容易搭上了虞景,却被虞老夫人转眼便打了回去。
那时在许府中,她第一次与虞景搭上话时,虞老夫人投来的目光让她觉得她心里的那点小念头一瞬间便被这老妇人看了个干净。
再之后,不过一转眼的日子,虞景便迎了柳霜岚入府。
“姑,姑母”许氏几乎是下意识地出了声,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她如今已经是侯府的妾室了,不应再这般唤虞老夫人。
许氏只是心中瑟缩了一瞬间,随后面容便重新愤恨起来。
是了,就是这个老虔婆害得她当初不能名正言顺的入府,之后便是进了府也只能屈居做妾。
她已经多年没回府了,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虞老夫人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似的,缓缓张了口。
“你以为宜姐儿去了庄子上,是因为你的意思才送过去的?”
许氏胸脯重重起伏了几下,立刻出声道:“难道不是么!侯爷,你就别装了!你若真对那柳霜岚心中有感情,又怎会眼睁睁地默许宜姐儿被送到庄子上去!事到如今,那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柳霜岚也死了那么久了,你倒是开始装起深情来了?我告诉你,晚了!她已经死了多年了!”
许氏一口气说完,气息有点没上来,又深呼吸了两下后继续开
口。而虞老夫人则如同先前那般,站在门前冷冰冰地看着她癫狂出声。
许氏看虞老夫人和虞景都不说话,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姑母也是,你们虞家的人都是一个性子,装模作样,比我好得到哪儿去!事到如今,何必装作对那柳霜岚如此情深意切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觉得我心思不正,你们自己也半斤八两,没好到哪儿去!若没有你们的默许,那虞幼宜一个堂堂侯府嫡女怎可能会送到——”
虞老夫人耐心地听着许氏的吼叫,突然出了声。
“老身想着你虽然心思阴毒,但总也要听一听你的想法才对。谁知听到现在,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废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不过是你为你自己的辩解之言。”
许氏喘着气坐在原地,眼里仍闪烁着恶毒的光。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倒与那日把虞幼宜关在门外的虞静珠有些相像。
虞老夫人道:“若你真不想与人为妾,当初何必要主动去接近那些公子哥儿?你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必定知道那些高门大户不会容许一个庶女为嫡妻。”
许氏哑了声,仍旧坐在那里重重喘息着。
她听见虞老夫人冷冰冰地笑了两声。
“念白,你在闺阁中便一直不安分。老太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当真觉得你一个十几岁丫头的心思能瞒过他不成?你只顾着指责虞许两家,但两家可曾亏欠你一分?你在这里,过的日子已是不必说。就是从前在许府,怀揣着那般的心思,许老太爷仍旧是尽心尽力想要为你找个好夫家。”
许氏尖叫起来,“好夫家?他找的好夫家,便是那等穷酸书生么?”
虞老夫人见她心里对两家偏见已经根深蒂固,况且她做出了这么多错事,本就无可辩驳,罪无可恕。
她也不准备再继续多说,只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
“可笑至极,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一个区区妾室,也能搬弄侯府子嗣的事非?宜姐儿去庄子上,是因
为霜岚自己在临终时要求把宜姐儿送离侯府,与你那些龌龊心思一点干系都没有。”
许氏仿佛是被迎头打了一耳光一般,一下子怔了起来,好半天没有出声。
她忽然想起,她是有把虞幼宜赶到庄子上的念头,可亲自安排人手送虞幼宜去京郊的人是虞景。
只是过了许久,她才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是她要把虞幼宜送到庄子上?那可是她亲女儿,她怎么舍得送到那里”
虞老夫人冷冰冰地讽刺道:“你以为天下母亲都如你这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百般肆意利用着自己的儿女?”
许氏抬头看向虞景,虞景背着手侧脸站在一旁一声未发,但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许氏在侯府多年,多少也会察言观色,虞景这个态度,说明虞老夫人说的是真的,真的是这样。
虞景冷冷开口,但心中悄悄蕴着一丝愧疚,“霜岚是为什么郁结在心,致使抱病离去,你我二人都清楚。正是因为宜儿是她的亲女儿,她才要求让宜儿远离侯府,到庄子上去过安生日子。”
虞景慢慢回想起柳霜岚死前的情形,正如所有人知道的那样,若是可以,柳霜岚不想与他再见面。但她心里担忧着年岁尚小的虞幼宜,才撑着精神最后嘱咐了虞景,并书信一封传给了虞老夫人。
柳霜岚心知许氏不是个好人,更对虞景摇摆不定的态度心灰意冷。她深知她死后,这掌事大权只怕多半都是许念白的囊中之物。若果真由许念白做了主母,她怎会善待自己的一双儿女?
若不是虞楚是嫡子,将来一定会承袭侯爵,必须要在侯府内悉听教导,她便是连虞楚也要一齐送出去。
柳霜岚那时已经病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唯一深刻在脑海里的便是虞景那摇摆不定的态度和许念白的阴险用心。
她觉得,虞幼宜唯有远离了侯府,远离许念白此人,远离一切会陷她于危境的可能性,方可一世无忧。
她心里信不过许念白,更信不过虞景。她害怕日后虞景和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