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听着虞静珠话里话外竟有抱怨自己不看重她,不疼惜她的意思,心里凉了半截。此时此刻完完全全明白了那时许老太爷面对许氏的心情。
虞老夫人的那句“还没吃够许念白的教训”又浮现在虞景的耳边。
虞景心里猛地一抖。
现下在这里哭喊撒泼抱怨的虞静珠,和当日在许家怨怼许老太爷的许氏有什么分别?
虞景一激灵,一下子就明白了虞老夫人的深意。
许氏在那之后是怎么做的,他心知肚明。她先是与许家人闹翻,搅黄了这门所谓“穷酸书生”的亲事,接着闺中失身,未婚先孕,随后揣着肚子当了他的外室,最后是挺着肚子进了侯府当妾室。
虞景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没什么波澜变成了心惊肉跳,他的眼神僵硬地慢慢转到还在拽着他的袖子哭泣埋怨,说自己不为她打算的虞静珠身上。
若是他心软松了口,虞静珠是不是也会和许氏一样,走上许氏曾经的老路?
虞景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虞静珠犹在虞景眼下不住地落泪,“爹爹,你就算真的恼了珠儿,也不能送珠儿去那等人家啊!珠儿是您看着长大的,爹爹就真那么狠心,要把珠儿许给那等破落人户吗?”
虞景眼皮子一跳,听着这句“破落户”,手上一个用力便抽回了自己被虞静珠攥住的袖口。
他慢慢地,试探地出声,“你既不喜他是读书人,那你想要嫁什么样的人家?”
虞静珠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惊喜地抬头,“爹爹,我也是堂堂侯府的女儿,嫁什么人家嫁不得,为甚就要嫁个这等普通人家?更何况更何况珠儿若是能嫁一户好人家,日后不是也能帮衬着咱们侯府吗?”
她慢慢松了手,小声嗫嚅道:“大姐姐能嫁国公府那样的人家,珠儿怎么就不——”
听到这里,虞景已经是完全明白了虞静珠的意思。
他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开口厉斥道:“胡闹!你只看到那些人家的荣华富贵,却从未想过其中的凶险!如今为父把话挑白了与你说,这邢家,你若愿意嫁便嫁,若不愿意嫁,那便上山去做姑子去,也免得在我面前继续闹得彼此心烦!”
虞静珠的哭泣声顿时止住了,她的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爹”
虞景最后失望冷淡地看了虞静珠一眼,迈着大步走出了虞静珠的院子。
“爹爹爹!”虞静珠似乎像才反应过来一般,忍着身上的剧痛爬下床来,连鞋袜都未穿,赤着脚便追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她和阿娘明明计划得好好的,若是虞幼宜没了,她便顶了国公府的亲事。如今不仅没办成这件事,连爹爹都与她翻了脸,要把她圈在这芝兰院中,连生辰都不得露面!
她本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虞二姑娘,曾经连多少人家的嫡出姑娘都不如她,如今却要她嫁到寻常人家去?
“爹爹!”
虞静珠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声,赤着脚一直追到了院门前。院门口两位正值守的丫鬟低眉顺眼地左右钳住她,无视掉她的挣扎怒喊,将她强行带回了屋内。
她哭喊着,直至房内空无一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心中不住地慌乱,飞快地替自己做着打算。
如今阿娘只怕也被关起来了
,帮不上她。虞玉那小子是个偏心眼的,更不会管她。
她若不想一辈子都与那什么劳什子书生过日子,便只剩虞景生辰这一个机会了。
对,还有孟凌帮她在国公府说好话,安家的安季成也颇为欣赏她,想来京中心悦她的男子也是不少的。便是从前自己看不上眼的安季成,也比那什么邢家好多了。
既然虞景不为她择一门好人家,她就自己为自己择一位如意郎君。
侯府前。
虞幼宜带着白蔷与湘竹踱步至前院,丁启已经在外面套好了马车。
湘竹笑道:“总算是能看一看静儿如今过得如何了。”
虞幼宜没出声,但也弯了弯嘴角。
几人一同出府后,却见到了位谁都意想不到的人。
一身淡青色裙衫的孟凌正牵着马站在侯府侧边,面色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正来来回回地边走边念叨着什么。
她身旁依旧还是上次伺候在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也跟着孟凌走来走去,只是神情颇有些无可奈何。
虞幼宜微微蹙眉看了过去,孟凌正巧也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迎面撞上。
孟凌尴尬地定在了原地。
孟凌自从前阵子从连阳侯府回国公府后,在国公夫人面前讲了那好大一堆糊涂话。国公夫人心底极其烦闷自家女儿这个糊涂性子,索性便叫人先在祠堂里狠狠地重罚了孟凌,后又专门找人片刻不离半步地看守着孟凌,如非要事更绝不准孟凌出府半步。
原因无他,实在是孟凌心性太过天真。若只是天真痴傻倒也罢了,偏还十分容易轻信他人。
从小到大,孟凌被外头的人骗得涕泪直流地回府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国公夫人李氏每每与孟凌苦心教导,又有孟流寒在一旁提点孟凌。
结果呢,孟凌每次听得捶足顿胸,悔恨不已。但下一回依旧当个睁眼瞎,我行我素,全然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
“小姐,太太说了不准你出来的,难道上次在祠堂里打手板的教训小姐还没有吃够?这才多久,您又打
发开了身边的人溜出来,一会儿回去后怎么和太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