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白蔷性子镇定,倒还好一些。湘竹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陪着虞幼宜在这种大场合上露面,自然因紧张整个人有些手忙脚乱。

虞幼宜看着映在镜中湘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

正在打理裙衫的湘竹听见了,有些紧张敏感地转了过来,“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李嬷嬷板着脸把湘竹腰间歪斜着的荷包解了下来,重新给湘竹好好挂上。

湘竹的脸后知后觉地红彤彤一片。

李嬷嬷怀里轻轻托着朱瑾色的裙衫,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你这般马马虎虎的,脸都快和姑娘的衣裳一个颜色了。日后姑娘出嫁了,你如何帮着姑娘立规矩。”

湘竹鼓着脸自言自语道:“不是还有白蔷吗。”

白蔷笑了一声,继续挽着虞幼宜的头发。

她轻声开口,“说起来,姑娘快要及笄了,约莫也是这段日子了,想来及笄后就要到国公府去了罢?”

李嬷嬷没多想什么,她知道虞幼宜和孟流寒有婚约在身,日后自然是要嫁与孟流寒到国公府去的。

湘竹倒是动作渐渐停住,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白蔷。

白蔷面上的表情依旧恬静,只是添了一丝不确定和犹疑,似乎想要提醒虞幼宜什么。

她和湘竹近些日子是一直跟在虞幼宜身边的,自然是都看出来虞幼宜似乎对孟流寒的态度不大对劲,倒像是有些希望别和孟流寒扯上关系似的。

她想不出为什么,也不欲多加揣测虞幼宜的心思。但白蔷和湘竹都是陪着虞幼宜一起长大的,虞幼宜在京郊的那段岁月,也一直有这二人伴在身边。

对于白蔷和湘竹来说,她们一路看着虞幼宜头十年波折多舛到如今的稍稍安稳,虞幼宜吃过太多的苦,如果虞幼宜对孟流寒无意,她们自然是不希望虞幼宜继续勉强自己的。

可这门婚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怎能轻易改变?

白蔷这声轻语,既是担心虞幼宜,又是在隐隐提醒虞幼宜。

虞幼宜望着镜中白蔷微蹙的眉毛,慢慢地旋出一个柔和笑意,平和地张口。

“别担心。”

这句话如有奇效一般,虽然虞幼宜其实压根就没说什么,但白蔷和湘竹心里就是慢慢地稳了下来,不再忧心。

无知无觉的李嬷嬷走过来看了看虞幼宜今日的发式,满意地对着白蔷点点头道:“不错,利落大方,华美精致,不失女子娇柔,也不缺大家气度。”

白蔷抿嘴笑了笑,又从镜台的暗格里拿出一整套的琉璃赤金镶玉的头面,对着虞幼宜的头比了比。

这也是琅玕阁中早就有的,只是这一套很是繁复,统共有十三四件,份量又沉甸甸的,平日里若要使上这个就太过于夸张了,于行动也不便。故而虞幼宜还从未动过这一套,直至今日才有机会拿出来。

湘竹看着白蔷手上的一个蔟花冠看花了眼,今日日头好,明晃晃的阳光映在上面,更加显出其华贵之感。

白蔷稳稳地给虞幼宜戴好,又拿了几个花头簪好生固定住。这蔟花冠一戴上,虞幼宜就感觉自己的脖子重了几分,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李嬷嬷看得有趣,笑着道:“姑娘这就愁了?等出嫁那日戴的冠子,不知道比这重多少呢。姑娘平日本就躲懒不爱戴这些,也就是那日孟家姑娘来了,才带了个轻巧的金冠,如今也不算委屈了姑娘。”

白蔷边笑,便把手边余下的几根步摇簪在虞幼宜发髻边上,最后拿了一条流光溢彩,垂着许多宝石珠子的围髻替虞幼宜佩戴好,方才停了下来。

虞幼宜心里苦笑,实在是太多年没弄过这样大的行头了。上辈子年纪大了后,每日也就带个镶玉的抹额,最多再簪几个金裹头便完事了,哪里还会戴这些。

她慢慢起身,蔟花冠流光溢彩,配着虞幼宜潋滟清丽的相貌分毫不显夸张,反倒越发将虞幼宜这一身的气韵衬托的十分不凡。

而她发间的那一条围髻垂下来的璎珞,更是随着她走动之间轻微摇晃。流转的华光衬着虞幼宜潋滟的眸光,一时之间让人难以分出个高下。

李嬷嬷与白蔷湘竹帮着虞幼宜换上这身早就准备好的朱瑾金紗罗裙,虞幼宜向镜中望去,腰间垂下的几条丝络的这条罗裙,恍惚有些像她从前那个梦中的柳霜岚穿的衣裳。

虞幼宜眸光轻移,白蔷和湘竹一个稳重一个欢快地替她理着裙摆,李嬷嬷在一旁时不时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满满的自豪之意。

她抿唇一笑,罢了,还是勿要惹得她们再度感伤。

虞幼宜换好了这身衣服后,从镜台中摸出那根熟悉的玉兰簪子,悄悄地簪在了自己的头上。

虞楚和虞玉兄弟二人精神抖擞的站在前厅,看着虞景拧着眉在前面背着手走来走去。

虞玉那一日发泄后已经好多了,也想通了许多,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颓废之色,眼底的乌青也早已散去。

虞景背着手在心里慢慢斟酌着该怎样和这两个小子开口。

他想了许久,最后只好硬邦邦地抛出来一句,“宜儿我是不担心的,你们两小子今日务必给我提起精神,不得丢了侯府的脸面!”

虞楚只想伸手掏掏耳朵,虞景这话已经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了,他耳朵都听得要起茧子了。

一旁的虞玉认真道:“父亲放心,儿子会向大姐姐看齐。”

虞景又背着手来回走了许久,斟酌着补了一句,“你们两个若有心仪的姑娘家,便来与我和老夫人说,不得自作主张,不得莽撞,明白了吗?”

虞楚摆着张笑脸正想接话,看见虞景板起的脸又马上收起了这副表情。虞玉倒是耳根子有些发热,低低地应了一声。

来到厅堂前的虞幼宜只听见这么一句,心里不禁有些汗颜。

虞景看着今日虞幼宜的模样,眼神不自觉地恍惚了一下,随后立刻又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倒是虞楚眼睛瞬间发亮,走上前来连连夸了虞幼宜好几句,虞玉也红着脸附和着。

虞老夫人是尊长,自然无需到前面露面,此刻只在自己的院里悠闲自在地品品茶。

侯府前,易总管带着许多管事在府门前立好,预备着迎接即将前来的贵客们。

日头稍正一些时,许多精致考究的马车与轿子纷纷往连阳侯府处来,街旁的行人无一不驻足观望,互相感慨着这连阳侯府的地位果真一如以往。

先到侯府的是国公府一家的马车,头一辆停下后,下来一个穿着甚是有分量的老夫人,只是这位老夫人板着脸,似乎心情不大舒畅。

几个管事们与易总管皆是一副什么都没瞧出来的样子,只笑意吟吟地迎上来道:“孟老夫人,您快请。”

孟老夫人点点头,搭着身边丫鬟的手进了侯府,后面的两辆马车又下来了孟家两兄妹,与国公爷夫妻二人。

孟凌许久没来侯府,一过来便又想起了先前揣在心里的事。她直接忽略掉了国公爷和李氏,也没管身旁的孟流寒,只给易总管打了个招呼后便心事重重地往里走。

国公爷眉头一跳,李氏眼皮子一抖,立刻便悄悄阴着脸拉住孟凌道:“臭丫头,你往哪儿去,你以为这是你自己家,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

孟凌这才回过神来,撅了噘嘴后乖乖地跟在李氏身后,时不时与其他大家夫人和相识的各家贵女见礼闲谈。

羊府的人也到得早,且与安家一行人是一同而来。羊芷静进了侯府,脸上忍不住有些放松怀念的神情,羊芷凝拉着妹妹的小手,十分端庄有礼地与各家夫人小姐相见。

年纪相仿的贵女们到了一处后便自发地凑到了一起,各家主君们去了前厅与虞景拜贺,太太们便由家仆引着到虞老夫人那边说话。

贵女之中,有个穿着不俗的年轻姑娘斜了一眼另一头落落大方的羊芷凝,低声嗤笑一句。

“装什么装。”

羊芷凝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过来便笑意吟吟地行了个礼,“衡安郡主,许久未见了。”

衡安郡主鼻间冷哼了一声,转过去与旁的贵女说话了。

羊芷静有些不大习惯这等场面,一直乖乖地牵着羊芷凝的手,跟在姐姐的身边绝不乱走。

一旁的许多年轻公子正拉着虞玉和虞楚热烈地交谈。虞楚自从被虞幼宜打了一顿后,许久都没再和从前相熟的几位公子一块吃酒了,几人许久未见,忍不住揶揄起虞楚来。

“咱们这楚公子,如今被小自己几岁的妹妹就管得这样服服帖帖,日后若是成了家,只怕是个妻管严罢!”

众位公子爽朗地笑出了声,虞楚半真半假地恼怒起来,手中持着折扇狠狠地给那人怼了一下子,怼的那位公子哎哟直叫,赶紧摆手求饶。

这群年轻公子本也不是什么浪荡纨绔,原也只是和虞楚一样有些喜好玩乐的,如今与虞楚许久未见,自然都是忍不住上赶着调侃他一番。

待几位公子话头过了后,安大人的独子安季成面色讪讪地走到虞楚面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他与虞楚也许久未见了,上次在天趣楼上,他嘴巴犯浑调侃了虞幼宜一句,当即便惹得虞楚脸色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