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表情微冷，良太妃应当知道今日虞幼宜要过来拜见，却将宁王扣在那边，看来是故意下她面子的。

“也罢了，三弟的性子母后是知道的，最是个无拘无束的，一会儿我压着他来给母后赔罪。”蔺泽微笑着出声，太后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只是长公主仍旧忍不住低声斥责了一句，“打不上庆王的主意，如今就开始打起宁王的主意，良太妃真是死性不改。”

虞幼宜一怔，有些微讶地低声道，“莫非西璃也在那边？”

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一片厌烦之色。不知是对赖在大蔺不肯走的西璃厌烦，还是对幺蛾子频出的良太妃烦闷。

良太妃宫中，正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蔺尧一声不发地站于殿中，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涩。

一旁站着淡淡笑着的西璃，上首坐着一脸慈和的良太妃。

蔺尧盯着良太妃脸上的表情，久久没有出声。

原本，他此刻应该与蔺琛在慈安宫那边，但良太妃却忽地一副温和模样说想与他说说话。因良太妃这般关照的神情颇为罕见，他才忍不住留了下来，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没想到，却是为了这种事，才对他摆出一副笑吟吟的脸。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他攥紧了拳头，语气有些不悦。

良太妃亦是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但想着心中的事，便仍旧慈和地看着底下那个她没怎么关照过的二子蔺尧。

印象中，蔺尧颇为懂事，自记事起便十分乖巧，从不给她多惹麻烦，算是她三个儿子中最让她省心的一个。

良太妃仍旧记得蔺尧小时候极力想讨她欢心的模样，她胸有成竹，慢慢张口。

“泽儿如今成了婚，眼瞧着尧儿你也要到了年岁，如今再这般耽搁着可就不好了。不若本宫给你指一门婚事，你早些成家立业，母妃也安心一些。”

蔺尧攥着的双拳微微发抖，他死死盯着上面一片慈母之色的良太妃，压着嗓子出声。

“母妃想给儿臣指的，便是旁边这位和番公主么？”

良太妃似乎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本宫这三个儿子，果然要属尧儿最知我心意。不错，西璃模样好，性情又和顺，又是和番嫡出，与你做配岂不正合适？本宫知晓尧儿喜欢模样拔尖的女子——”

蔺尧忍无可忍，良太妃总是这般，明明一直不怎么在乎他，只在需要他的时候做出这番样子，让他乖乖听从她的安排。

什么知晓他，不过也是在宫中听了些风言风语，便以为他是那般浪荡子罢了。

真可笑，他的生母竟然要从外界流言来了解自己的亲儿子。

真可悲。

“母妃，恕儿臣无礼，这位和番公主是母妃上次想指给二皇兄的那位罢？”

良太妃眼神不变，仍旧笑意满脸，“正是如此，本宫当日便是觉得这位公主极好，你二哥又到了年纪，便想指给他。只是他既有自己的意中人，此事倒也罢了。”

“所以，二哥不要的女人，母妃才想起我，想要塞到我身边？”

蔺泽手背上已经浮起了青筋。

西璃自始至终一直笑着，没什么表情，仿佛听不懂大蔺官话一般。

良太妃闻言嗔了蔺尧一下，似乎没察觉出这话里的火药味一般，如同慈母一样略带责怪却仍旧十分慈和地游刃有余开口。

“尧儿这般想本宫，可就是伤本宫的心了。本宫当时便是觉得这姑娘极好，所以才想指给你二哥。只是西璃与你二哥到底有缘无分，我也颇为心疼这么个姑娘，所以才想指给尧儿你。若是尧儿比泽儿大，本宫当然便指给尧儿了。实在是你二哥那时年纪更合适一些，所以才先指给了你二哥。”

缩在一旁的王公公不住地擦汗。

良太妃的诡辩之术还是一如既往地张口就来。

明明就是蔺泽不喜才落下的，在良太妃口里一转，西璃竟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

蔺尧脸上的神情已经冰至了极点，良太妃心里微顿，不大明白方才那番话哪里让蔺尧不喜，蔺尧应当十分和顺地应下才是。

蔺尧冷冰冰地在心中品着良太妃的话。

因为二哥比他大是么？

因为二哥比他大，他是后生的那个，所以母妃全心全意扑在二哥身上，懒得搭理他。

那蔺琛呢，蔺琛又是什么缘故，因为他比自己小么？

因为蔺琛比自己小，所以母妃又一次抛开了他，专心教导幼子，对他视若无睹。

“什么比大比小。不过是母妃的说辞罢了。”蔺尧自嘲一笑，微微出声。

良太妃一顿，微微蹙眉，“尧儿，你在说什——”

蔺尧盯着良太妃那张与自己，蔺泽，蔺琛都有些相似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总是这样，她总有理由圆过一切事情。撞上蔺泽，便说蔺泽年长，所以格外紧张些。撞上蔺琛，便说蔺琛年幼，要他懂事相让。

他瞧着不是年长还是年幼的缘故，不过是因为他降生的时机不大合适，良太妃不喜他罢了。

“若真是如此，母妃为何不将这位和番公主许给四弟？这么好的女子，许个母亲格外关照的幼子，不是更为合适么？”

良太妃已经十分不耐烦了，蔺尧平常最听她的话，今日却百般不肯相让，着实让人心烦。

“本宫不是说了，因你快到年纪了，所以才优先关照着你的亲事。琛儿还小，再等等也无所谓。况且西璃比琛儿还要搭上几岁，如何好作相配？”

“母妃，上次您想将虞幼宜指给四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讥诮，“母妃还说当年您比父皇大上几岁，一样有了我们兄弟三个，如今全忘了么？有母妃做样，何不让四弟也如母亲这般？”

蔺尧冷冰冰的声音打散了良太妃最后一丝耐心。她猛地一拍身边方几，从銮座中站起。满头让人眼花缭乱的钗环珠串作响，一片玎珰之声。

“本宫瞧你是越大越没个分寸了！原以为你是最懂事的一个，平日里甚少让我操心，没想到竟与外边传得如出一辙！尧儿，本宫一片慈心为你着想，你却这般不恭不敬，你太让我失望了！”

蔺尧同样毫不退缩。

“慈心？母妃的慈心究竟为谁而起？为二哥？为儿臣？母妃不愿说出事情，儿臣便帮母妃圆了这个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