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当时笑得十分无奈,而她却始终只是木着一张脸,像一个年华已逝的老太婆看着田间青涩的花骨朵一般,几乎是悲切地看着少女们稚嫩羞涩的笑靥。
就在那些时候,她忽然便觉得很难过,只因她与这些与曾经的她一样的女孩,早已被分割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究竟为何会这样呢?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再变回曾经那个普普通通的、热情大方的乡村少女?为何这样寻常人的生活,带给她的只有这样强烈的不适呢?
她原以为她有着无限的精力,而如今她的身心却早已是疲惫不堪,她原以为她早已不会做梦,在解甲归家之后却是开始无法控制的噩梦缠身……
难道,她真的就一辈子也逃不了了么?
程瑶忽然便又想起了沈茵来,在这些与沈茵呆在同一个房间的夜里,她像过去般使尽了浑身解数控制自己,却依旧没有停止那尸山血海、血流漂杵的噩梦。
但与过去已是截然不同的是,每天只要她一睁开双眼,她便会看到,她的床边正坐着一个清秀的姑娘,也许睡着,也许醒着,有时还会拿把小扇为她扇风。
说来也是好笑,这样的情景,一开始还能吓她一跳,险些直接就是手刀上去。而如今,她若是一睁开眼却没有看到沈茵的身影,才会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个女孩,大抵是真的在关心着她吧?有时候,程瑶看着沈茵温和关切的脸,也会不禁试着如此想。
哪怕她们如今还根本谈不上多熟悉,哪怕她对沈茵一直只是淡淡,连一丝沈茵所殷切盼望着的姊妹之情都没有。
她摆脱不了噩梦,也绝不可能真正像个傻子一般,在梦中呼喊沈茵之名,所以,她也自然不会看到沈茵来兑现承诺,从天而降拉她离去。
但沈茵后来说的会在这里一直陪着她,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却也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沈茵的陪伴,渐渐让她开始习惯了身边有个人在牵挂着她的感受,那样直直投入心底的无限温暖。
明明自己才是个小姑娘,在面对程瑶时还一口一个阿姊的喊得跟蜜糖一样甜,但当她关切地看着做噩梦的程瑶时,却俨然是一副温柔阿姊的姿态,倒是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的程瑶,反而忽然就成了一个需要被哄着的妹妹。
这样被一个十七岁小姑娘照顾的感觉,让程瑶本能的就感到有些纳闷,但她却已开始学会不再抵触。
只是有时,她望着沈茵那双笑起来就像一对小月亮的明亮双眼时,一颗心也会莫名地感到有些惶恐,但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在惶恐些什么。
又或许,她其实是有些不愿去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