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藏书阁回来没多久,宁风书铺派人送来了《吴玉郎胜情贾月娘》新鲜出炉的样板书,头一批书印了五百册,已经在宁风书铺里铺上了货。
谭苏琦感叹了一下宁风书局的付印效率,即便是在现代,这出书从交稿到上市怎么说也得有个小半年,在这禹朝,没想到出书的效率这么快,这距离她交稿才多长时间,这书页上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看像是刚从印机上下线没多长时间的样子。
到了诗会举行的那日,天公作美,连日来有些阴沉的天空放晴,阳光从云层中撒下来,照的满山红叶暖洋洋。举办诗会的地方是在红叶岭山脚下的亭台,有一小段爬山的台阶,谭苏琦跟在众人身后爬山,落后成了最后一个。或许是这段日子总是窝在屋里的原因,这一小段路谭苏琦爬完,有些气喘吁吁。
好在她很快发现,对于书院的先生们来说,红叶诗会要轻松的多。
诗会的主要目的是释放学子们的才华,根据事先的命题,“红叶”,学子们提前准备好了要做的诗词,这个时候在诗会上饱含深情地念一番,然后先生们点评一番,多以鼓励为主,众人捧场地鼓鼓掌,接着吃喝聊天,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谭苏琦发现自己既不用担心会有人让她当场作诗,身份还升级成了“评委”,也来得轻松自在。
作为书院中唯二的女先生,她坐的位置离赵先生和管院长比较近,先生们的点评都是轮流着来,轮到她的时候,就用赞赏或鼓励的语气夸一通,模板都是现成的,提到秋天或者红叶的都是“切题”,言语优美的夸“才情”,矫揉造作的夸“意境”,狗屁不通的夸“别具一格,不落俗套”。十一二岁的孩子们写的诗多半有些幼稚,跟她以前读的那些唐诗宋词的精华当然没办法比。
台亭里茶水点心俱全,还有小厮在旁边添茶,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来小学时被背唐诗三百首支配的恐惧,那三百首可是在时间的长河中经过大浪淘沙流传下来的精品,前人所做的诗其数几何,若是把这样应季聚会的学子们作的小诗也算上,怕是三百万首也有,这一会儿下来,当场的学子已经写了三四十首了。
先生们的角色,便是每个学生念完诗后点评,最后评出这场诗会的头三名。有心争夺头三名的自然准备的认真,大部分不在意名次的,准备的诗词就有些随意。还有个别人,消极怠工的不成样子,怕是连准备都没准备。
比如,坐在最后面忙着跟同桌聊天吃点心的余心。
“余心,你有什么看法?”
余心正在同桌聊话本子聊的起劲,他向来不是个爱出头的,专门选了后面角落的位置坐着,还想着若是没人注意,作诗也能免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写诗作词,本人跟勤学上进半点儿也不沾边,余家送他来书院只想他有个地儿拘着,不要像小时候那样那样到处惹是生非,若是能在学问上有些长进,那更是最好不过了。余心在学院里也老实,平日里不太爱搭理同学但也不惹事,可他跟田琪不太对付。
死对头更容易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轮到田琪作诗时,老早就看不惯余心那副懒散闲适的样子,田琪昨天用心准备诗词的时候被余心看到,余心还感慨了一句,“每年弄这些提前准备的无聊诗词,其实也分不出什么才情。”
若是余心知道田琪因此生气,肯定会大呼冤枉,他随意的这句话正是当时他心中所想,每年的诗词会都提前给的题目,用心的人提前好几天准备,到当天都能做出诗来,也分不出明显的高下。余心的姐姐在石山书院,知道石山书院的诗会上都是临时出题,这样才考校学子们临场发挥的真实水准,所以就随口说了,并不是针对具体某人。他跟田琪原本关系就不太融洽,田琪就多想了一层,以为这是针对自己的讽刺。
故而他做完诗,周文点评勉励了一番以后,田琪说到,“谢谢周先生夸奖,学生受之有愧,自知所写的诗词水平不济,还想向同学讨教一番,听闻余心文采斐然,学生想跟余同学请教一番。余心,你有什么看法?”
余心坐在后面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听到自己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
管院长很是爱看同学之间谦让谦虚,相亲相爱的感情,笑眯眯说道,“既然如此,那余心,你起来作一首吧。”
按照座位的顺序,准备充足爱出风头的坐在前面,余心坐在后面,按顺序要好久,诗会末尾的时候浑水摸鱼一下也没人管他做没做诗。田琪和管院长这么一说,亭台中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