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其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楼上开了几个包厢,一起上去再喝两杯?”
谢城南没拒绝,起身拿上外套,心里还在想着江沅母亲的事。
当年因为谢家生意做的大,谢家双亲一年到头基本都在满世界飞,并没有多少时间精力去关注他这个独子。
谢城南跟着爷爷生活,祖孙两时常会去江家串门做客。两个老人家喜欢在树下喝茶讲古,他年纪小坐不住,江沅的母亲就会领着他去院子里疯跑,等他跑累了就拿一方帕子仔细给他擦汗,喂他吃自己亲手烤的小点心,是个非常温柔又爱笑的阿姨。
当时江沅的母亲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没能怀孕,就把常来家里玩的谢城南当自己儿子一样疼着。可以说,他童年时期对母爱的感受,基本都来自于她。
成年人总是容易在看似一无所知的孩童面前卸下伪装,却不知道他生来早慧,记事极早。他看到江沅父亲日复一日越发克制不住的不满,也发现牵着他的那个人日渐消瘦,满是疲惫。
一直到谢城南九岁那年,江沅母亲才怀上第一胎,她当时眼里含泪笑着说,城南,你要有弟弟了。
对这个尚未出生甚至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谢城南很是期盼,在他浅薄的认知里这就是江父江母矛盾的根源,如今补上了这一环,总该拨开云雾见月明了。事实上那段日子里江沅的母亲也的确慢慢恢复了旧日的模样,笑容多了,人也丰腴起来。
第二年江沅出生,谢城南去江家的玩耍项目就变成了带孩子,从哄睡喂奶粉换尿布,到护着一个糯米团子满院子跑,谢城南总以为往后漫长的时光都将陪在他身边。
可惜世事总让人措手不及,谢家因为投资失败又招人设套,诺大家业顷刻间土崩瓦解。爷爷惊怒下突发脑溢血过世,谢城南也跟着父母背井离乡移居y国,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在困境里。
焦头烂额的经济情况使他父母更是忙于工作,十五岁大的少年独自承受着惶惶不安和怎样都填不满的孤独感。
他想念江家的庭院,想念那个温柔又爱笑的阿姨,想念他带大的小糯米团子,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那一通通跨洋电话。
可是当时江家当家作主的已经是江沅的父亲江鲲博,那是个典型的商人,无利可图的谢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更是限制江沅的母亲不让她再和谢城南多接触,就怕她一时脑热,贴钱给谢家补窟窿,于是那一通通跨洋电话,最终也留不住了。
谢城南第一次意识到他不再是个孩子,他不能站在原地等别人来救他。那之后他拼了命地读书赚钱,最困难时甚至去跑黑赛,就为了早点从泥沼里挣脱出来。
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一家人都在疲于还债,一直到他大学后期,家里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谢城南曾以为那些过去的旧时光早已碾碎了,湮灭了,再也不复想念。哪想到不过一场猝不及防地遇见,就让他将记忆从尘封的箱子里完完整整地拿出来,连一些细枝末节都没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