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都是生得炉火,温度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导致冉央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正在冬天。
“雪现在还下得大吗?”冉央问旁边的伺候着的小太监。
“回五殿下,外面的雪下的正大着呢,估摸着明天早上起来,得有脚踝那么深,又该清理了。”
冉央唔了声,点点头,吩咐着,“那就开个内殿的窗户吧,我想看看外面。”
“这……”小太监有些犹豫,“殿下病才刚好,奴才怕寒气扰了殿下。”
冉央让人将小榻搬到了窗户跟前,他手里也握着莲花纹饰的小火炉,背上还披着狐裘,就连榻上也是软软的一片,“不会的,放心吧,殿下我身体好得很。”
小太监没办法,只能将宫里的季姑姑请了过来,季姑姑年长,是萧贵妃身边的人,一向严厉得很。
冉央坐在床上,抱着小火炉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双有些钝圆的眼睛里,黑白分明,他出生没几年就在佛寺里养着,是以没有怎么接触过宫里的各种争斗,眼神清明得很,宛如稚儿,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像是带着一汪清水似的,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他脸也生得小,衬得那双眼睛更大了,尤其在他可怜兮兮地看着你的时候,仿佛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他的。
季姑姑闭了闭眼,刚稳定住了心神,就听见冉央喊道,“姑姑……”带着上扬拖拽的尾音,但却不显得做作,是撒娇的意思。
“姑姑,姑姑……”冉央迭声的喊,“我想看雪,还不知道宫里的雪跟寺里的雪有什么不一样呢?”
“姑姑,我们把窗户开开,好不好啊?”
季姑姑对上那张脸,没办法只能应了,她是萧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跟着贵妃一起入宫的,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冉央多多少少有像对自己孩子的意味。
“这天下的雪都是大周的,还能有什么不一样了。”说是这么说,但季姑姑吩咐下人去开窗户,但是卡的严,只开了一半儿,然后用木杵撑着。
刚打开,就有寒风吹了进来,还带着些雪花,冉央捂紧了毯子,笑着说,“当然不一样啦,有母妃和姑姑们在,宫里的雪都香了许多。”
季姑姑一怔,然后笑开了去,“你这是什么歪理。”
说着又给冉央毯子里添了一个汤婆子。
冉央弯眼笑了出来,牙齿细小洁白,整个下巴都埋在白色绒毛里,像只矜贵的猫儿。
季姑姑看晃了眼,五殿下算是遗传了贵妃和当今天子的所有优点,怕是假以时日京城里世家小姐的风向标又要变了。
季姑姑让人好生守着,添茶换火炉的人断不能少了。
众人应了是,她才走。
外面冷,有的小太监穿得少了,冉央就让人坐在榻前火炉旁,“认得字吗?”冉央仰着头问。
小太监眼中晃过一抹白,他赶紧低了头,“认得的。”
“那好,就随便给我读个话本子吧。”
冉央捂着手炉靠在榻上,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的,烛火明明灭灭,大概是话本有些催眠,他也跟着有点恍惚,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外面风雪大盛,殿内悬灯炉火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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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殿下还说……说……”
“说什么了?”座上的人手里拿着书卷在看,闻言不咸不谈地问道,但偏偏声音比外面的冰雪还冷。
回话的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头埋着,颤抖着开口,“五殿下还说……说温侍郎好看,是天人之姿……他喜……”那人闭眼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喜欢。”
“咚——”外面屋檐上结的冰棱应该是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掉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下面跪着的人恨不得咬舌自尽,自己主子和温侍郎一向交好,甚至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破有些……有些不对劲儿。他怎么就这样将这些浑话说了出来。
东宫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连呼吸都要审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面坐着的人一声轻笑,转眼手上的书卷就成了粉末。
“喜欢?”座位上的男人启唇反问了句。
“是……是的。”
“真是有趣,那废物不是一向爱逛青楼吗?怎么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男人伸手,旁边站着的奴才马上就呈上准备好的湿巾。
“景翊宫的那位娘娘说是温侍郎冲撞到了五殿下,所以五殿下才会醒来又晕倒。五殿下大概是因为……因为……”
座上的男人瞥了回话的人一眼,“话都不会说了吗,那还要你干什么?嗯?”
“属下万死……”那人经过这么一吓,说话都利索了不少,“五殿下是因为维护温侍郎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
“维护?”
“是的,五殿下现在好像对温侍郎颇有好感。”
“好感?喜欢?”男人手指有规律的点着桌面,一声一声,点一下,下面人的额头就滑落一滴汗珠。
“几年不见,那废物可真是让人看不透了。”男人说完之后,屏风后面传来一些动静。
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下面跪着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出来的人正是刚才他口中的温侍郎。
工部官署离东宫较近,温清有时散值之后会来东宫休息一会儿,吃完晚饭再回去,如果晚了的话,就直接在东宫歇下了,这里有他常用的房间。
温清一身青色衣袍,头发上束着玉冠,“这是怎么了?”他问着坐了下来,旁边的小厮麻利的将准备好的热茶和手炉都恭敬地递给了温清。
“濯雨,下面的人说那废物对你有意思。”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靠在了椅子上。
温清挑了下眉,“五殿下?”
“是……是的。”下面的人回着。
温侍郎出来,他好歹能不这么紧绷了。
“不过是没长大的小孩儿罢了,戏语。”温清喝了口茶,笑着说,“太子殿下的云雾不错。”
秦非笑了声儿,手指依旧点着桌面,“萧贵妃说濯雨冲撞了那废物,有这回事儿?”
“确有。”白天的时候,他听说秦招醒了,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那天在湖中的景象,犹豫再三还是去了,结果那人睁眼见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扭脸就又晕了过去。
温清手背擦过嘴唇,仿佛上面还留着之前的微妙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