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虽然叶家父女不住宋家了,但两个女孩儿的感情却丝毫不减,宋景沅隔三差五就会跑去叶家找叶新苡玩。

今日府宁街举办流殇会,她一大早就出了门,叫了叶新苡来到这里。

她们也是第一次来,就是来看个热闹,好逑楼里人太多,好不容易才挤了上来,这会儿听到栏杆处的几个人的谈话,其中一女子说谢忱进了隔壁楼里,她便拉着叶新苡离开了。

从好逑楼里出来,二人走进了隔壁的一家酒楼。比起好逑楼,这里显然清净不少。她们过去问店家打听,刚刚进来的那个好看的公子哪里去了。

店家指一指三楼的一个包间,她们走了上去。敲开房门,里面除了谢忱,还有一名男子,那人宋景沅见过几面,正是翌亲王李叙。

皇室有制,亲王到了十五岁时,要出宫到自己的府邸,李叙却是个例外,宫中有传言,当今圣上无子嗣,将来百年之后,皇位会传给翌亲王。

翌亲王一直被当做储君养待,皇帝不允许他出宫。宋景沅也是在谢忱家中见过其几面,平日里没机会见着。

宋景沅领着叶新苡上前给人行了一礼,李叙随手一摆,要她们入座。

二人坐定后,谢忱问道:“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宋景沅便把方才的情况说了一下,看着桌上的虞美人花,又说:“你接了人家姑娘的花,却不睬人家,忒没礼貌。”

谢忱笑道:“是我失礼了”

宋景沅立马接道:“你教养颇好,怎可能会失礼,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忱:“我”

“好了,一株花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转头赔给她便是。”

李叙突然插话进来,觉着眼前的花颇为碍眼,随手拿起,从打开的窗户口丢了出去。

宋景沅与叶新苡俱是一惊,碍于对方的身份,却是什么也没说。

谢忱却道:“做什么糟践花来着。”

李叙扭过头看他,不以为然:“你喜欢吗?回头我送你一院子。”

谢忱故做气道:“你送的花可不少了,我消受不起。”

李叙知他是气话,立马就笑了:“你怎么就受不起了,本王看你受用得很。”

谢忱本还想说什么,看了看对面之后便止了言,转而与宋景沅说:“你二人出来也没个人跟着吗?”

宋景沅回道:“没有,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人跟着做什么。你不也没人跟着吗?”

谢忱笑道:“你们跟我不一样,女孩子单独出门不安全。”

宋景沅不以为意:“怕什么,我学过功夫,还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你这么说,分明是看不起女孩子。”

谢忱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我何时看不起女孩子了?你与我相交这么久,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

宋景沅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怎会知道。”

宋谢两家交情深厚,他们两个时常一处作耍,彼此十分熟悉,经常拌嘴玩闹,宋景沅嘴不饶人,常常怼的谢忱难以回言。

谢忱也不甘下风,宋景沅怼他一句,他一般会讨说回来,这次却是个例外。

他自甘示弱道:“景沅妹妹说的在理,做哥哥的甘拜下风。”

宋景沅不依不饶,继续说:“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怕是不这么想吧。”

谢忱:“哦,我心里所想是什么?妹妹不妨说说。”

宋景沅:“那我怎么知道,反正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着对我甘拜下风的话,心里不知怎么腹诽我呢。”

谢忱道:“我没有腹诽你,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景沅终于绷不住了,失声笑出来:“跟你玩笑呢,我的傻哥哥,你可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卑劣。”

两个人闹嘴惯了,谢忱也晓得她的脾性,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却知礼分轻重。那些年年小,他还与她逞个口舌之快,凡事争个上风,如今长大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就不好再与她做口舌之争,一些玩闹之事尽都让着她。

所以这次不管宋景沅怎么说,谢忱都不再言声。宋景沅那边还在继续说:“其实,以外貌家世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是不准确的。方才好逑楼里还有姑娘说,你矜贵冷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望而却步,不敢亲近。其实不然,对你有所了解的人,万不会这般说。”

谢忱出奇:“那如何说?”

宋景沅笑了笑,倾身凑近他:“正如丢给你花的那姑娘所说,美男远远看着便够了,离的太近反倒没了美感。”

“砰”一声,李叙捏着茶盏,往桌上重重一落,宋景沅心里一惊,立马坐正了身子。

心里却想,这王爷真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好端端的做什么发火。

李叙压制着心中怒火,说:“宋姑娘好伶俐的嘴巴,本王听了都忍不住抚掌连连。”

说着,还真就拍了几下手,宋景沅脸色骤变,忙说:“小女浑言,让王爷见笑了。”

李叙冷笑置之:“姑娘伶牙俐齿,本王佩服不已,何来言笑一说。”

既而又面向谢忱,心中无来由的一股恼火,但又无处发泄,只能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谢忱觉着他莫名其妙,不过几句玩闹话而已,哪里来这么大戾气,与平时的威仪稳重简直判若两人。

一盏茶水之后,李叙方平复了情绪,他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说:“你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待你爱护不已,什么事都让着哄着你,如今你却与旁人哥哥妹妹,卿卿我我,倒寒了我的心”

他这话说的声小,谢忱却听得明明白白,心惊不已。他与李叙自小一块儿长大,二人同师父同老师,感情深厚,无人能比。李叙待他一直很好,他待他亦如此。

他似乎也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却一直没有明说开,这会儿李叙情绪低落,他忙出言宽慰:“亲妹妹逞个口舌而已,你也要计较?”

李叙看向他,似恼非恼:“在你心里,本王肚量就这么小?”

听这口气,李叙应当是消气了,谢忱一笑,摸了摸人的肚子:“宰相肚里能撑船,王爷的肚量可比宰相的大多了。”

李叙一下子破涕为笑,方才的恼怒很快烟消云散。

看的对面的宋景沅莫名其妙,翌亲王当真是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一会儿恼,一会儿笑,跟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样。

经过方才李叙无缘无故的恼笑,宋景沅这会儿安分了不少,再也没去挑逗谢忱。桌上气氛有些死沉,宋景沅浑身不大自在,早知道翌亲王在,她便不上来了。

与她坐在一起的叶新苡也是同样的感受,她话本来就少,从始至终没有发一言,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幸好挨着窗户坐,她便一直盯着楼下的人群看。

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看花了眼,又盯着看了一遍,确定没看错之后,对宋景沅说:“景沅,快来看,景溪在下面。”

宋景沅听到自己妹妹的名字,立马起身趴向窗户,看到人群中的宋景溪时,朝着下面挥手喊道:“妹妹!宋景溪!”

宋景溪听到是宋景沅的声音,立马抬头上看,看到人时,也挥了挥手,叫了声“姐姐”,兴高采烈跑进楼里来。

等人上楼进了包厢,宋景沅才发现妹妹身后跟了一男子,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将宋景溪拉至身后,与那男子没好话道:“你是何人?跟着我妹妹做什么?”

岑轲回以一笑,道:“你就是宋景沅吧,我是宋若梅的儿子岑轲,你的表哥。”

表哥?宋景沅盯着人一阵看,她有三个姑姑,二姑宋若梅在她外婆去世的时候来过她们家一次,那时她才三岁,人小不记事,对这个姑姑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今姑姑的儿子竟这么大了?宋景沅转头看宋景溪,宋景溪点一点头:“是呢姐姐,爹说他是咱们二姑的儿子,让咱们叫哥哥。”

宋景沅这才转回身,对岑轲行了一礼:“表哥,方才是我鲁莽,请见谅。”

岑轲笑道:“不怪景沅妹妹,对不相识之人心存芥蒂是应该的。”

转而看到其他之人,问:“这几位是?”

谢忱率先回道:“在下谢忱。”

紧接着叶新苡也回了一声,到李叙时,李叙只说了二字:“姓李。”

岑轲面上带笑道:“李公子好!”

李叙也不应话,拱了拱手:“我们还有事务在身,不便奉陪,告辞!”说着,拉起谢忱的手走掉了。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宋景溪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恹恹地说:“怎么我们刚来他就走了?”

宋景沅道:“他怕你缠他。”

宋景溪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低低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缠他身上了。”

宋景沅看她一副痴样,在人额上轻轻一戳,“别看了,人都走没了。”转身入了座,长长舒了口气,翌亲王不在真好,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随后其余几人也入桌坐好,宋景沅问岑轲:“你到京城来做生意吗?一个人还是家人陪同?”她时常听父亲说起,她二姑家是做织锦生意的,现下纺织业火热,想必人这一趟是为着生意而来。

她所想不差,岑轲点点头:“我此番来京,正是为着家里的生意。不过,只我一人来,不曾有家人陪同。”

“哦?”宋景沅兴致勃勃,满心佩服,“看不出表哥年纪轻轻,生意上竟这么能耐。”

岑轲微微一笑:“景沅妹妹说笑了,我也不小了,我父亲在我这个年纪早跑了好几趟生意,而我这才第一次出远门。”

宋景沅笑问:“表哥多大了?”

岑轲道:“十九。”

宋景沅又接着问:“表哥娶亲了吗?”

岑轲:“不曾。”忍不住多看了人几眼,此女与他所见过的女子大不一样,小小年纪,一点儿也不怯场,全然没有女儿家的羞怯之态,直言直语,毫不避讳,教他心里竟生出几分别样感觉来。

“景沅今年十五了吧。”他说。

宋景沅:“是啊,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

见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岑轲问:“嫁人不好吗?找个如意郎君,相守一生,岂非人生一大美事。”

宋景沅以手托腮,看着窗外,说:“不好,嫁人就不自由了。还是现在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也不用看人脸色。”

旁边的宋景溪说道:“姐姐不是与我说,女孩子一生中最好的归属便是嫁一个好人家吗?怎么这会儿又说嫁人不好了。”

宋景沅又一指戳在她头上,“说你痴你还真痴,姐姐说的是你不是我。待会儿回去了我便与父亲说,让他将你许配给谢忱,治一治你这痴样。”

宋景溪被她说的有些难为情,忙说:“姐姐还没有嫁人,哪有妹妹先的。”

宋景沅笑道:“你这倒是说了句实话。”

“谢忱便是方才那位好看的公子吗?跟景沅妹妹倒是十分般配。”

岑轲的一句话,让宋景沅转过眼,抬眼转眸间,勾魂摄魄,小小年纪,竟有风情万种。

岑轲心中卷起骇浪惊涛。

宋景沅笑了笑,说:“般配不代表能成对。须知襄王无意,神女亦无心。”

岑轲轻咳一声:“景沅妹妹眼光还挺高,那样美好的男子都入不了你眼,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你。”

宋景沅叹了声气:“配谁又有何关系呢?女子最终都是要嫁人的。若是个男子便好了,可以考取功名,封官荫子,不必拘于家里。”

岑轲惊奇道:“想不到景沅妹妹竟有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