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的说法有误,他是个半吊子道士,阵法方面的造诣没比郭骏高上多少,灯笼阵其实早在旅客们到来之前就开始向外蔓延扩散,巫村从始至终就是被掌握在水女手中,这段日子怨鬼水女一直没有下手,只是因为木偶与她争论不休。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决定分开冷静冷静。”木偶那时候叹了口气,“我们约定了一个日子,就是这场村祭的最后一天,如果这一天到了我还没有出去找她,她就默认我是同意了她的做法。”
她就要让三十年前的场景在这片土地再次重演。
“我本来不想出去的,其实我也很恨这个村里的人。”木偶坦白,“但你来了,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指的是许蔚在第二层阵法里帮她出气的那些场面。
“总之,你们能找到它的话,我倒是也可以帮你们说几句话。”木偶说,“起码让她放过你们几个。”
阵法从年前就已经开始逐渐向外蔓延,在几个月前彻底扩展完毕,怨鬼水女这段时间在阵内阵外来回穿梭,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身躯做依托。
木偶水女没有点明,但许蔚能想到,巫云,就是她找到的那个“合适的身躯”。
一个没什么人注意的小女孩,阴郁、沉默,唯一会对她多加留意的是她连话都说不太明白的小弟弟,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在进阵法之前,许蔚就曾经有几个瞬间觉得巫云哪里不太对劲,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她面对的并不是巫云,而是水女。
巫勇家的房子已经近在眼前,许蔚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子里,两具大人的身体并排躺在一起,看不出是睡了还是死了。屋子角落,小男孩巫阳的眼睛里含着两包眼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碰姐姐,被她一掌挥开。
“何必呢。”木偶水女果真出现了。
一个木偶,会说话,还会走路,巫阳的眼睛倏地瞪大,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
“你们挺不错的,还真的能找到这里。”木偶水女不是特别真诚地夸奖了旅客们一句。
“你出来了啊。”巫云转过身,眼睛血红血红,声音和木偶一模一样,“你还是选择了原谅他们?”
“我没有。”木偶的声音闷闷的。
“三十年过去了,这个村里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巫云说,“还是一样不把女人当人看。”
“男人不把女人当人看,女人也一样不把女人当人看,这样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她质问木偶。
木偶没有接话,安安静静地待在哪里,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偶。
良久,它终于出声:“如果不去谈论那么复杂的东西呢?”
它说话的声音很轻:“只看你自己,你想、你喜欢杀人吗?”
“把他们都杀光,你会高兴吗?”它问,“反正我不会。”
“而且。”木偶的语气很认真,“这个家里,起码他还是把你当人的。”
它短短的手指指着巫阳。
小孩子其实很害怕了,面前的姐姐熟悉又陌生,可对姐姐的依赖还是让他忍不住地伸手想去拉她。
巫云想反驳,话到嘴边又憋回去:“……那是因为他还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又有几个好东西呢?”
“许老板!”旅客们本来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程晓星忽然出声。
月亮终于坠落到云层背后,明亮的天光从远方一点点向这边漫过来,众人背后,巫家院子里的破木门变成两扇银白色的铁门,在晨光熹微中安静伫立。
巫云忽然嗤笑:“原来你跟我说一大堆废话就是为了帮他们拖延时间。”
旅客们已经马不停蹄地朝院子里跑。
“切。”水女的半个魂魄忽然从巫云身体里飞出来。
巫云的身体软乎乎地倒在地上,巫阳想去接,接不住,直接给姐姐当了人肉垫子。
太阳已经一点点升起来了,水女穿着她死时候的那件嫁衣,艳红艳红的,站在门边望着外面的阳光,微微眯着眼往外走,没有去看旅客们。
踏出站点前,许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院子里的槐树三十年如一日地枝繁叶茂,浓密的枝桠在日光下遮挡出一片阴影,水女和她的木偶就这样站在树影底下,安静地对视。
“结束吧。”许蔚听见木偶说,“我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以后
程晓星:不是我想的那样?明明就是我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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