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细碎的声音,传入明霞耳朵。
“这是啥回事了?”
“金子他娘想要大花做童养媳,被大花她娘给打了。”
“这打得也真够狠的。”
“可不敢招惹她,她肯定请过神的,听说游全树在镇子上也被她打得起不来,可厉害了。”
“……”
后头的话,随着其他人逐渐走远,明霞也没细听。
她所站的梯田种着地瓜,因为一番动静,枝叶被打散了些,明霞蹲下来,将地瓜叶理了理,她盯着被人拖走的游全武媳妇,冷静地把手在外衣上擦了擦,继续开始干活。
游全武的媳妇被架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慢慢恢复点力气,就听到身边的人大声喊道:“啊呀,金子媳妇,快来看看你娘,被人打了。”
金子媳妇也在地里干活,不过她分到种植田埂豆的地,距离明霞这边比较远,在另一个山上,听到山脚下有人喊她,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准备过去看看。
她不去不行。
游全武家的三个男丁,都跟着开荒队出去干活,来回都要许久,家里村子附近只剩下她和婆婆。
在铁屋村大队的会计室,明发云正在院子里,趁着天色明亮,整理这段时间的工分账目,他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嘴里嘀嘀咕咕,时不时还敲几下旱烟袋。
早上算完账,他下午还要去巡一巡山上的田地,看看田埂豆种植的情况。
平日里这个时候,只要有出工,村子里就特别安静。
男人们去开垦荒山,妇女们采茶浇灌,就算小孩也都背着竹篓,结伴去捡柴火,割猪草兔草,大概只有腿脚不太方便的老人们,会留在家里料理家务。
所以,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明发云皱起眉,抬头看了看天色,奇怪地放下手里的毛笔。
声音越来越近。
明发云走出大队的院子,就看到一群本来要出工的女人朝这边涌来。
最不喜欢农事被耽误的明发云眉间皱得更深了,他摸出腰间的水烟枪,严厉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都不去干活,跑回来干什么!”
村支书和大队的干部,这个时候带着开荒队去干活了,村里负责主事的人,只有明发云。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声喊,像点燃了一堆炮仗,顿时对面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嚎声。
“明小丫她打人!老舅公,你说说看,她凭什么打人啊!这没天理了,她把我打成这样,太狠心了!”游全武的老婆,被人扶着回村半道上,有点缓过劲,想到刚才挨揍的倒霉事,越想越愤愤,却又不敢转身回去找明霞讨公道,干脆就回村子里,打算找明发云主持公道。
她被打得地方一直疼到现在,看见明发云,直接喊了明小丫的名字,因为脸上实在太疼了,说起话来,支支吾吾,嗯嗯啊啊,明发云听了半天,才理解她的意思。
明发云往她脸上一看,吓了一跳。
这脸肿得够厉害,大半边都鼓起来了。
明霞抽她脸的时候,可没留劲,竹片一板子过去,连皮带骨的疼,从山上回村这段路,很快就肿了起来。
明发云扫了一眼扶游全武媳妇回来的妇人,寻了一个平日里脑子比较清楚的人,问了一句:“山花她娘,跟我说说啥回事?”
山花她娘就是最早赶过去劝架的年龄稍长的农妇,她直接将明霞那几句警告说出来。
“金子他娘要让大花给他家做童养媳,大花她娘火了,就把金子他娘给打了。”山花她娘回想起那场景,还觉得意犹未尽,咂舌不已。
村子里的妇人,也不是平日里没有冲突,闹起来骂不过瘾双方对打的事情也更是见怪不怪,但像大花她娘下手这么狠的,却不多见。
很多人猜测,估计是大花她娘在游家被欺负过了头,才会对童养媳这事如此厌恶,反应激烈。
反正看游全武媳妇那倒霉样,自己可得警醒点,不要惹到大花她娘身上。
只是让其他人觉得奇怪的是,童养媳的事情,在铁屋村算不上什么事,怎么就将大花她娘给惹疯了。
只要双方你情我愿,就是大队里也管不着。
就算明小丫现在比以前好多,能当事,立得住,明发云也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把别人给打了。
明发云看游全武媳妇已经肿了起来的嘴巴,还在不依不饶地咕哝着,知道这事也没法就这么过去。
明发云拍了拍手上的水烟枪,心里琢磨了一下,说道:“山花她娘,先带着给周茶娘看看,上点儿药,其他的事儿,等大花她娘回我这记工分的时候再说。还有,其他人别凑热闹了,该干活赶紧干活去。”
周茶娘家里有些伤药,平日村子里的人碰撞了伤口,不严重就到她家涂点草药,比去镇子上看医生划算多了。
明发云这把年纪,打架斗殴的事情早就见惯了。就算游全武的媳妇在自己面前喊得再大声,他也不为所动。村子里哪家哪户没因为几寸地皮,几把菜苗的事情吵起来,磕磕碰碰难免的事情。
只要没缺胳膊少腿,没闹出人命,惊动镇上的派出所,都不算个事儿。
比起这种无聊事,他更看重地里的收成。
在山上种豆子的明霞并不知游全武媳妇回村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但无论什么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点儿破事,有自己赚劳动值重要吗?
明霞专心干自己的活,不过,却也没清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