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潇满口苦涩,艰涩地开口,“昭儿。”
司徒云昭咬了咬银牙。先平南王和司徒云昭的母妃去的早,她又无长兄长秭,自父母走后,便再无人带着宠溺这样唤她。司徒清潇,是第一个,这两个字就像是缠绕在她心上的藤蔓,缭绕着她,令她心痒,心软。
可是突然有一日,那个迷梦被人亲手打碎了。昭儿变作了满手鲜血的怪物,昭儿变作了仇人,这两个字,开始成为束缚在她心上的铁链,将她捆绑得紧紧的,柔软的心被坚硬冰冷的铁束缚着,越发用力,那铁链就像是陷入心脏一样冰冷刺痛。每每想到,那铁链就往里加深一寸。
只这两个字,她便要听不下去了。
司徒清潇又怎会看不出,她还是艰涩着解释,生怕司徒云昭连这个解释的机会都后悔给她。
司徒清潇如事道来,“那日密报中,我偶然得知陆太傅的计划,正巧景王发来密报,央求我去营救他,不容得我多思虑,也不及我与你解释,我便将计就计……”
这是陆太傅第一次对司徒云昭伸出魔爪陷害于她,她顾不得这是一个怎样的计划,也顾不得背后是否有司徒清洛在,她只知道,这罪名不能让司徒云昭担下。
倘若今日,在北国人,宗亲宫眷,朝臣家眷千百双眼睛下,司徒云昭撇不干净这罪名,她极有可能一夜间声名落败,到那时,就为时已晚了。
然而造化弄人,恰好当日晨间,发生了司徒云昭屠戮景王府的事情,司徒清潇当时是曾极怒攻心,可是晚上得知那消息时,她还是选择去替司徒云昭挡下,因为景王一死,陆太傅从中作梗,她知晓所有人会将矛头指向司徒云昭,所以她不能让司徒云昭亲自动手,只得当日劫走司徒清灏,到时有了证人,便无人再能怀疑司徒云昭,司徒云昭还可以借此机会,折了陆太傅的翼。即便是弑兄的过错,她也担了下来。
其实今日在宴会上时,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司徒云昭开口,声音沉沉的,“我只想问你,那日在景王府,你所言,”她哽了哽,却未叫人发觉,“在你心底,究竟全都是在演戏,还是半真半假?”
司徒清潇长睫轻轻垂下,“我……”她一时难言,也难以辩解。
司徒云昭眉眼冷峻,“你问过我的想法吗?司徒清潇,你可曾知道我想要的是哪一种爱?是即便今日丢了一切,受千夫所指,进了大狱,你也能告诉我,你爱我,而非你说我恶贯满盈,把我推入深渊,事后,再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戏。”
当日留下的鲜血淋漓的伤口,要如何弥补。情人之间,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回不去了。一句恶狠的话,就像一道疤,即使结了痂,还一直留在那里,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人。
司徒云昭足够阴鸷,也足够偏执,可她给司徒清潇的,是永恒的温柔与爱意。即便她手上沾满鲜血,也会捧出一只红豆米粽来,赠予她这甜意。
“昭儿……”
司徒云昭打断了她,不想再问下去了,也不想再多言了。她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好了,就这样吧,多说无益。”
司徒清潇也是爱她的,只是多了一些理智,司徒云昭爱的热烈,是宁愿同生共死的轰轰烈烈,而司徒清潇爱的理智,是在替她着想,为她思虑,宁愿自己担下这弑兄之罪。
在血脉和司徒云昭之间抉择,或许并不难,但是割断血脉,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选择司徒云昭,太难了。她不止有爱,更有身为长公主的责任,司徒家其他的人担当不起来,而她必须要担当得起这责任。旁人可以轻飘飘地说出,即便你满手鲜血,我也愿意拥抱你,可司徒云昭手上沾着的,是她亲人的血,她迈出这一步,要用尽所有的勇气和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