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多少?”

钱钏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一千两!”

“可以!”陆濯道。

钱钏怕他听错了,强调道:“是一千两白银!”

陆濯点点头:“可以!”

钱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陆濯应该不会对自己说谎,但他从哪里拿一千两给自己?难道是当初陆伏贵偷偷给他留的私房银子?如果当真是这样,那可是他用来考科举的老本儿!

李青御也不敢相信,道:“一千两,你从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

陆濯看他一眼,道:“借的!”

“从哪里借的?不是高利贷吧?”他一个地主家的儿子都拿不出一千两现银,他从哪里能借到?

“赵夫子那里借的!”陆濯敷衍李青御,又转头对钱钏道:“你先去把你的谋划仔细想好,用完晚饭之后,细细对我说来。若当真行得,我便给你一千两白银,如何?”

钱钏下意识点点头。

“走吧,夫子那里等着呢!”陆濯说完,拉着李青御一起回厢房专辟出来的书房里,听赵夫子讲功课了。

钱钏看着他们进了书房,又呆立半晌,终于缓了过来,心想,若他当真是从赵夫子那里借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赵夫子已有四十多岁,虽平日看他不像个有钱人,但有些积蓄养老还是合理的。

只是,若被她借了去,万一亏了银子,可就不大好了。

怪不得陆濯让她仔细想好,这就是个计划书。

这个难不倒钱钏,可惜她字写得不好,否则,定要整整齐齐的弄一本项目计划书,让他惊艳一把。

等他们下了课,李青御回府学街,一家人用完晚饭。

天色尚早,钱钏急于自己的项目,不等大家收拾好,便急急上门了。

陆濯住在正屋的北间里屋,与正厅只有一帘之隔。

钱钏站在帘外,对内恭恭敬敬道:“二哥,你现在有空吗?”

“嗯,进来!”

钱钏第一次到陆濯的房间,里面陈设和别的房间没差,靠山墙一架土炕,炕头放有横柜,靠窗一个书桌,桌上有笔墨纸砚和一本打开的书,桌旁放着当初从靠山村搬来的滕箱。

简洁清爽,和他这个人看起来一样。

“坐吧!”陆濯将书桌前的滕椅挪过一旁,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到炕沿,“说说吧,你怎么突然想要买什么院子了?买那么些院子来做甚么?难道家里还不够你住?”

钱钏陪了笑,道:“二哥,你前两日说,以后让我少出门,我细想了想,二哥说的话,必定是极对极对的。但我做的是房产经济的活计,若当真不出门,以后可拿甚么生计?”

陆濯皱眉道:“有二哥在,你还怕活不下去?”

“不不不,”钱钏忙道:“不是这个意思,二哥自然不会饿着我和三弟。只是……二哥以后是要走举业的,以后二哥若当了大官,必定是大大的清官!”

虽然知道以后的陆濯是个大反派,但她知道,现在的陆濯,必定还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多吹吹彩虹屁,准没错。

哪知陆濯却并未像她想像中那样受用,仍旧是那副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的样子,就像钱钏拍的不是他一样。

钱钏偷瞄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好继续道:“二哥以后当了大清官,光靠奉,只怕未必能养得起咱们这许多人。”

“你怕我以后养不起你们?”陆濯终于开了口。

“不不不,”越描越黑,钱钏赶紧再次解释,“不是二哥没有能力,二哥以后的能耐必定大极了,只是,我和三弟,以后一个要嫁人,一个要娶妻,嫁人要嫁妆,娶妻要聘礼,哪里都是花钱的地方。再说,家里还有赵夫子……”

“罢了,”陆濯不耐烦听她找这些借口,打断她的话道:“说说你的计划,买这十来套宅子做什么。”

钱钏忙将身子坐正,她知道,事业的成败就在此一举,深吸一口气,道:“我想买那十来套宅子,是因为它们的位置好……”

其实,那十来套宅子,与北市只隔了一条内河,与北市的外围隔河直望,说起来,也不过十来丈远,但就因为一个在北市,一个在南街,就这么十丈远,房价就差了许多。

她想把这十来套宅子买下来,全都按造统一制式修葺一番,最好是能找个在园林方面有造诣的先生给设计一下,把宅子旁的一小块空地,给建成个公用小花园。

这样一来,有宅子,有花园,虽不如北市富户家里的花园香,但外部环境看起来绝对一流。

再有这十来套宅子的统一制式,一看便十分齐整,卖的时候,价格绝对会比现在翻番。

“这样的宅子,能卖给谁呢?”陆濯问。

这就是南街宅子的一大难题:富人不会买,穷人买不起。

“是这样的,”钱钏解释道:“我们的目标客户群,既不是北市的富人,也不是南街的穷人,而是中间一类……”就是后世的中产阶级。

从来,最好赚的钱,都是中产阶级的钱。

“他们中,大部分是做些小买卖的人,也许还会有些行商,”钱钏继续分析道:“北市的宅子最小都是二进,做小买卖之人,虽咬咬牙也能买得起,但开销实在大,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行商则不然,他们走南闯北,在北市买宅子倒是可以,但他们一年却住不了几日,难道他们的银子就是大风刮来的,可以随意挥霍?自然不是,若有像我说的这样的宅子,价格比北市的少一半,环境却不差,离北市也不过一桥之隔,又如何行不得?”

陆濯将这些信息仔细消化之后,点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难为你竟能想到如此深远,确实是做生意的好苗子。你说的银子,我可以给你,只是……”

钱钏警惕地盯着他,听他说“只是”什么。

陆濯道:“只是,以后你须得将三弟带了去,让他学着些。他不是读书的材料,也从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我日日/逼他也无用,罢了!若能在行商一途找到些用武之地,也算是他的出路了。”

原来是这个事,其实,如果不是陆濯天天拘着陆桢在家里读书写字,她早就想带着他在身边了。

陆濯说得对,陆桢以后得有自己的营生。既然走不了科举仕途,那就走走商道,也没甚么不好。

等钱钏将陆桢叫来,陆濯给他训了一通话,大意就是:以后不管干什么,每日一篇大字是不能少的。最后才说,让他以后跟着钱钏,要听她的话,多帮她干活。

只要不让陆桢读书,让他干什么他都能答应。

在陆濯面前不敢放肆,一出正屋门,陆桢高兴得直接跳了起来,最后竟一把跑起钱钏的小腿,将他举得高高得,在院内猛地转了一圈,直到她惊呼,才放下来。

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长得和她一样高,声音却还未变,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

钱钏近来没空去铺子,一直带着陆桢,日日跑到南街,到那十来幢宅子处去。

十幢宅子并非都沿着内河道的,大约有小一半是在第二排。

更有一桩最重要的,是,这中间,夹着有两三个宅院并没挨在一起——其中有两户人间,刚好夹在中间。

这就又牵涉到一个重大课题,拆迁!

若在后世,只要给足了钱,大部分都会欢欢喜喜地接受拆迁;如果没有接受,那就是价钱没谈拢。

现在这两户,钱钏打算亲自去谈。

其中有一户倒好说话,钱钱用正常价格买了院子之后,又补了三十两给他们,那家人便欢欢喜喜地搬到另一处院子去了。

之后钱钏感叹,这时的人还真是纯朴,只拿掏了不到两倍的价钱,便肯了。

最后是一户姓毛的人家,家里一位寡母,带着一位和陆桢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过活。

钱钏先去附近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她们家竟是原先收保护费的毛崖儿家。

这位寡母带着两个儿子过活,后来毛崖儿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两母子的生活越发艰难。

钱钏上门想买院子的时候,这位毛母自是不肯同意,她缺银子,却死都不愿将祖传的房子卖掉,她说:“这是我夫家的祖屋,我夫家人死得现在只剩我小儿子了,若我连他们的祖业都卖掉,以后有何面目去见我夫君和他家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