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车帘终于再次掀起,一位身穿华服,头戴珠翠的十五六岁女子露出面容,抿唇笑道:“表哥莫怪,还有我……”
一见里头的人儿,李青御忙将那孩子放下,拱手揖道:“原来是陈家表妹!”
那陈家表妹忙在车内一礼道:“实在对不住,今日过府,三弟因未曾见到表哥,便非要闹着出来,我不得已,只得……”
李青御扯扯唇道:“无妨!”
地上的小人儿却并不安静,道:“青御表哥,青御表哥,这里是哪里呀?你来这里做甚么?”
那位陈家表妹肃了脸道:“三弟!莫要闹了……”
李青御道:“无妨,这里是我的同乡挚友家……”
“我也要去——”小人儿不等他说完,便闹道。
“不许胡闹!出门时姑母是如何交待的?你若……”陈家表妹威胁那位小人儿,却因说话实在绵软,到底没甚威慑力。
钱钏站在门阶上,始终未曾下来,她远远地望着那边“表哥表妹”的戏码,才想起书中一直未曾注意的人——李青御对女主爱而不得,最后娶了伯母的内侄女陈氏,夫妇二人“举案齐眉”。
想来,这位就是那个将来的“陈氏”了!
她面上不显,内心却如潮水般翻涌:
她选中李青御,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若未遇见她,他们都有各自的人生,若因遇上她却改了人生轨迹,对别人公平吗?
对于李青御,她有私心,一是因为,她觉得他是个合适的结婚对像,又有几年相处下来的情份在。
二来,是他人品不错,他虽出身较身边的人高,却从来谦和,即便钱钏从最初只是个童养媳,他都从未看她不起,与她谈论生意,说今道古。
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更何况,他明明说“等他考完……”
考完了,又如何?这位突然来的表妹又是怎么回事?(或者说本来就存在的)
难道要她就此放手?如何放手!
钱钏心里五味杂陈,车上的人已经下了来,那小人儿扯着李青御的手要去玩耍,陈姑娘则满面歉意。
正僵持间,陆濯回来了。
因才上值,他事情并不多,回到家,瞧见大门口这一幕,便将人全都请回了家。
男子们都是老熟人,只有陈家表妹和小小的陈表弟是客。
女客自然由钱钏招待。
钱钏将她引进室内,她客套地笑笑,翩然进门。
到底是大家闺秀,无论是抬脚进屋,还是端茶喝水,乃至微笑,举手投足间,无不展示着高门贵女的仪态。
那位陈家表妹落坐,也微笑着打量钱钏,上下看了一遍,道:“这位就是‘钏儿妹妹’吧?常听表哥提起你,说你极能干!我早就想来看看你,可惜表哥却不肯带我来……我叫陈缨!”
钱钏笑笑:“陈缨,真是个好名字……”
陈缨又道:“听说,你哥哥就是状元郎?我祖父听人说了状元郎的殿试答卷,夸得跟什么似的,还说,有机会想会会这位状元郎呢!可惜他老人家没会成,我倒是先见识到了!”说完,用帕子轻捂了口鼻发笑。
钱钏咂咂嘴,像这种商业互捧的场面,按道理她应该是最熟的,可惜此时却提不起劲儿,只附合着笑。
过后,陈缨又从陆濯的状元郎,说到金殿授官:“……状元郎当殿便成了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是人人都羡慕不来的。不过,像邹大哥这样的,还是有机会的,等月后朝考毕,必定能中庶吉士,到那时,进了翰林院,也是前途无量!”
钱钏点头附合,她在做官这方面,确实没什么见识,就算知道一些,也只是道听途说,不像陈缨这种生在权力中心的世家女子所经所见。
“可惜,像青御表哥这样的,却是极难的,”陈缨叹道:“我祖父说,像青御表哥这样,勉强挤进二甲,若想进翰林院,几乎不可能,那便只能等吏部授官了,只是,二甲三甲那许多人皆等着授官,哪有那么多合适的缺呢……”
“那可怎么好呢!”钱钏叹道:其实,听陈缨的话音,大约也知道她要说甚么了,无非是,她家有门路,能为他的前程助力的话。
但,这也是事实,如今的钱钏并不能为李青御做甚么。
李青御一行在陆家小院呆了半晌,临走时,二人又未能说上话。
其间,李青御的眼神一直黏在钱钏身上,钱钏只作不知。
他们走后,钱钏呆在屋子里整整睡了两日没出门。
连陆濯都觉出不对,为其请了郎中。
郎中把脉后,说是心气郁结,开了个疏散的方子便离开了。
陆濯站在她的榻边,沉沉地看着无精打采的钱钏,恨铁不成钢道:“你就那么想……”
到底没能说出狠话来,想了想,道:“你若当真下定决心要嫁他,也不是不成,我陆濯的妹子,想嫁哪个就嫁哪个!”
他一番话,吓得钱钏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不不不,不是的!我不想的!”
就是没有下定决心才萎靡,否则哪里用得着郁结?
“那你又为何?”这般?陆濯不解。
钱钏重又坐回榻上,靠上迎枕,想了想,悠悠道:“我都十六了啊……”
“十六又如何?”陆濯奇道。
钱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言语,倒是一直在隔间门外偷听的陆桢接道:“我姐十六了,该嫁人了,再不嫁人,她就要被罚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