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皇孙对那几人恭敬有之,却殊无亲近,倒是对陆濯这个才给他讲了不到一年经史的侍讲学士极亲厚,事事问他的意见,就比如这一回。
他将殿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下了御座,对陆濯耳语道:“今日听王爷爷说,我皇祖父今早起来的时候,晕倒了!”
“王爷爷”是启宣帝的亲信太监,王太监,向来负责启宣帝起居饮食,没人比他和启宣帝更亲近了。
陆濯心内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道:“许是起得猛了?”
小皇孙摇摇手,悄声道:“我皇祖父身子是真的不行了……”
去岁陆濯在南州时,启宣帝就“病”过一回,当时虽说有装的成份在,其实他确实也病了。但那时不过是将计就计,结果就冒出个靖王来,被当场料理了。
这回若是真的,小皇孙的皇位能不能真的到手,还是个未知数。
在陆濯的记忆中,启宣帝这时候的身子还好着,再过两年才会不行,到那个时候,小皇孙的皇位自然没有到手,而是到了那人手中。
陆濯不知是不是出了偏差,试探道:“这消息真吗?”
小皇孙知道他担忧的是什么,他不怕陆濯出卖他。
陆濯出身贫寒,就算他真的是常明远的儿子,于他也没甚么坏处,不过是朝中某些人害怕而已。
从中状元到做侍讲学士,陆濯才用了不到一年,尚无根基,必须得靠着他这个皇孙的身份,才站得稳,陆濯出卖他没有任何好处,只能乖乖站在他这一边。
小皇孙点点头道:“假不了!这事,王爷爷谁都没说,只给我透了一句。”
“景王殿下那边……”陆濯迟疑。
小皇孙肯定道:“他不可能知道的。”
这就难怪了,他心内一惊,道:“皇孙殿下,臣恳请殿下想想法子,让臣随御驾亲征!”
“这是为何?”小皇孙皱眉道。
陆濯想了想,对小皇孙耳语一番,最后道:“此事,臣不敢胡言,若此次并非臣所猜测那般,也就罢了,若是,岂能不早做准备?”
小皇孙思考良久,终于道:“……也好,我去和皇祖父说,但……你到时小心些。”
陆濯有不得不去南安的理由。启宣帝十日后便要率部出征,他忙得不得了。
钱钏这些日子却过得惬意极了。
既然有意和对面的小陈掌柜发展,便不能一直拖着。
她有时到杂货铺去买些零碎,每每看到陈掌柜时,便甜甜一笑,并不多言语。
那小陈掌柜也时常有意无意从陆家小院门前来来回回地路过。
一来二去,二人便熟惯了,能常常说上几句话。
这一日下晌,钱钏才出门,“恰巧”陈掌柜下学路过。
陈掌柜忙上前揖道:“钱姑娘,这厢有礼了!”
钱钏矜持地点点头,道:“小陈掌柜好!”
因见钱钏礼罢要走,陈掌柜忙叫住她道:“钱姑娘,小人这里有几句话说,不知姑娘……”
闻言,钱钏朱唇轻启,道:“好!”
二人立于陆家小院门外五步远的槐树下。
陈掌柜见钱钏盈盈立在那里,未语便先羞红了脸,他轻咳一声掩饰窘迫,道:“恕小人冒昧,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十七了!”钱钏见他羞成那样,便不再看他,只将头也低低地垂下,看着与那大家闺秀也不差了。
“那你……你,可有婚约在身?”陈掌柜鼓起勇气,终于问出口。
“我……”钱钏心内窃喜,知道终于要到正题了,她正要回答,忽听身后有人叫道:“串子——”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回转身,不是陆濯又是谁?
“二哥?!”她叫道。
被人抓个现形,陈掌柜这下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慌乱间,忙朝远处而来的陆濯长长一揖道:“陆大人!”
陆濯快步走近,压根没拿正眼瞧他,一把抓过钱钏的手腕,道:“回家!”说着,便扯着她进了小院儿。
他怒气冲冲地扯着她一直进了垂花门,在钱钏死命挣扎下,他才放了手。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陆濯气得面色铁青:“难道你看不出他对你有企图?”
钱钏被他抓得手腕发疼,又气他来的不是时候,偏偏搅和了自己的事,见他如此说,又想,反正迟早都会知道,干脆揭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对我有意思,那又怎样?”
“又怎样?你,你你,你知不知羞?”陆濯一听这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钱钏闻言则黑了脸,她缓声道:“我有什么好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未婚我未嫁,我们又没招谁惹谁,怎么就不行了?”
“你们??你——”这话差点把陆濯气得撅过去,只见他面上青筋直冒,话语从牙缝中挤出:“姓钱的,你不是早有婚约在身?还要找什么婚事?”
这话一出,把气恼中的钱钏直接给震住了,她霎时呆住,不敢相信他的话,颤声问道:“我有婚约?和谁呀?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这懵懂的一问,把陆濯问得又羞又怒,怒的是她怎么能将自己和她有婚约给忘了(他忘了他自己也是才想起来没多久),羞的是,他如何能亲口告诉她,和她有婚约的人是自己?
他能拿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