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这个不过是个过场,中和帝年轻,如尚未弱冠,因着当初登位之事,最信任之人,非陆濯莫属,近来更是对其言听计从。
若方洪当真离开,无论朝臣推谁登上首辅之位,有陆濯在朝,即使他不说不休息,首辅之位都不会坐得安稳,倒不如直接让陆濯上位,省得朝廷再次动荡。
“那就多谢方老大人替下官美言了!”陆濯扯了扯唇角,道:“只不知……下官要付出些什么?还是说,方大人看中哪个位置了?”
方大老爷方煴,上次因袁为志弹劾其收受贿赂之事,被方洪罚出了官场,如今正在家里思过。
其实,陆濯上位容易,但朝中派系众多,若要坐得稳,也得费些手段。若有方洪出面支持,境况便有极大不同了。
哪知方洪却摇头道:“方煴人虽梗直,却不修内帏,若再上了官场,迟早还会出事!罢了,倒不如做个富家翁,活得也轻松些。”
陆濯这才缓缓收起眼中的戒备,道:“难道方老首辅就没别的要求?”
方洪看着陆濯,半晌,道:“五十年前,老夫与苏九明同窗多年,太/祖皇帝时,一起中了进士,又一起考中庶吉士。入朝之初,我与他二人相互扶持,相互倚仗。只是后来,我们政见不合,才渐行渐远。朝中不知根底的,皆以为我二人从来都水火不容,却又哪里知道这些渊源?”
顿了顿,又道:“你父亲常明远,当年乃是我先看中的学子,却被苏九明那老家伙给抢走,成了他的门生……”
“罢了……”方洪似乎不愿过多回忆,道:“只希望你将来,事事以国事为重,以社稷为本,以大梁江山为要,老朽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起身,迈着老态的步子,缓缓出了值房。
陆濯站起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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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方洪正式卸任内阁首辅之位,回家后,竟带着全家,回乡去了,话曰:落叶归根,颐养天年。
他也不要人送行,只带着儿孙,趁天不亮便出了京城。
四月二十九,入朝将将满三年的内阁辅臣陆濯,被众臣推举,朝廷任命为内阁首辅,时年二十二岁。
年纪轻轻就居此高位,真乃前无古人,后只怕亦无人能出其右。
可谓史上最年轻的首辅。
四月三十,袁为志及其满门被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庶人萧临远被悄悄押到对面的酒楼上时,见到了正在对着刑场小酌的陆濯。
萧临远头发梳得整齐,颌面的须子剃得干干净净,身上穿得虽是布衣,却是簇新的,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整洁,可精气神全然不对。
他全没有前世时居于上位的沉稳,亦早不见了当日在南州城征讨靖王时的意气风发,只觉从内心里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消沉与颓废,使得他再无力量做甚。
棋逢对手,还能斗上一斗,可这样的人,陆濯霎时没了与他说话的兴致。只是人已经来了,好歹是先前的景王,他没有跋扈到直接赶人走的程度。
陆濯抬抬手,将酒桌对面的位置指给他。
萧临远沉沉地看着那个空着的位置,良久才道:“你放我出来,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害得我还不够吗?”
陆濯摇了摇头,道:“成王败寇,事已至此,倒没甚么好说的!”
他从不对此沾沾自喜,因为自己不过占了些先机,方能从中得些便利,否则,便前世那般,自己亦成了败寇而已,所以,他从不恨萧临远,只恨自己无能。
萧临远却无此气度,讥讽道:“那是当然,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自然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