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出口的却并不是崔媛想听的话。

“同学，我最近在学校里听到一个八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过？”乔碗碗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前桌npc的人设是个一心向学、单纯到有点傻气的女孩子，有什么话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只说，十有八九她也不会联想到什么别的地方上去。

“八卦？”前桌一愣，“什么八卦，我不一定听过。”

她说的是大实话，她对八卦什么的从来都不关注，

“有个学姐，她跳楼了。”乔碗碗不带一点修饰，直奔主题。

“哦，这个啊。”眼睛咽下一口饭，“这个我倒是确实知道。”

“那个学姐是谁你知道吗？”乔碗碗下意识地盯着前桌的眼睛。

这是她说话时的习惯，假如对面的人是在同她正常交流，看着人的眼睛能让对方感觉到她态度的真诚，而假如对面的人心里有鬼，看着对方的眼睛，则能够让她自己观察到一些东西。

“比如，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学生，长什么样子之类的。”乔碗碗一一派数着。

“我还真不知道那个学姐是谁。”眼镜微张着嘴，“至于那个学姐长什么样子嘛……”

“你知道？”崔媛追问。

乔碗碗还没来得及和崔媛他们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光是从乔碗碗这几分钟的表现来看，就足以说明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这……”眼镜被崔媛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用筷子抵着下巴，“还能长什么样子，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乔碗碗难得地被噎住了。

的确，在风月高中，不管你入学时是什么模样，离开学校的时候都会变成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般。

没有人好奇那个跳楼的女同学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反正大家都知道是学姐，所有的学姐都长一个模样。

乔碗碗叹了一口气：“那你还记得你最早的时候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吗？”

这事的流传范围似乎很广很广，即使是眼镜小姑娘这样自闭的好学生都对此有所耳闻，教务处主任的抽屉里都放着和这件事有关的告示单。

眼镜的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她很努力地想要回忆，但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

是同学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看到的？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硬要说的话，这件事就像是从她一出生就长在她的脑子里似的，深深地扎根在其中，与她的记忆、已经与她的大脑融为了一体。

眼镜小姑娘不愧是个耿直的npc，就这样将自己的感受直白地描述了出来。

崔媛几个听得一脸错愕。

什么扎根、什么融为一体，这家伙是在写诗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碗碗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刚想再问点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

“你瞅啥？！”

乔碗碗皱着眉头，回过头去。

其实她刚才就已经发现了，食堂里的噪音似乎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大。

起初的时候，食堂里还比较安静，和之前在走廊上差不多，只有低沉的私语声，而到了十几分钟后的现在，食堂已经吵闹得像是一个菜市场，摔盆子摔碗扯着嗓子喊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都没有刚才那句音量大。

说话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对面的是个比他更人高马大的男生，两人正怒气冲冲地对视，一手握筷子一手握拳。

“瞅你咋地？”人高马大二号愤怒地踢了一脚身下的金属长条凳。

沙包大的拳头咣嗤一下砸在人高马大一号的脸上，盛饭用的铁盘翻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动，惊得周围同学一蹦三尺远。

飞扬的土豆丝漫天散落，带着淡淡的香醋气味擦着乔碗碗的鼻尖落到了眼前的地面上。

乔碗碗用纸擦掉鼻尖上的油渍，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

淮野同样全程没有表情，坐在乔碗碗身边，不出声，也不动筷子，像个雕塑似的。

对面的纪嘉和成渝被这夸张的动静吓了一跳，反倒是崔媛，不知是不是有乔碗碗在身边心比较定的缘故，看上去额和乔碗碗淮野一样一脸镇定。

“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啊？”成渝压低声音道。

崔媛将筷子青菜送进嘴里，瞥了他一眼：“换到哪儿去？”

成渝茫然地抬头，环视食堂一周，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们换了。

那两个打架的男生就像是某种传播迅速的病毒，将整个食堂搅得混乱一片，暴力气息传遍了食堂的每个角落。

以这两人为圆心，周围的学生们纷纷陷入了混乱当中，原本明明是十分正常的人，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失去理智，嘶吼着挥拳相向。

拳打脚踢之声不绝于耳。

也有还算清醒的同学，在混乱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早已经溜之大吉了，如今正在有条不紊地往食堂门口撤，像是对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早已了然于心，连流程都十分熟悉了一样。

“这……也太疯狂了。”成渝大为惊叹，“老师都不管管的吗？”

风月高中的学生食堂和教师食堂并不是单独设置的，只是在食堂靠右侧的角落用不同颜色的桌椅划分出了一片教师用餐区域。

之前那里坐了不少老师，现在走了一部分，但仍有些还留在那里。

打架并没有波及到那边，老师们也完全视而不见。

成渝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本土npc小眼镜。

眼镜小姑娘愁眉苦脸：“这是食堂保留项目了，老师不会管的。”

“快走吧，快走吧。”眼镜央求着。

都怪她今天一门心思和姜可说话，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尴尬的田地。

“走。”乔碗碗站起身道，“去那边打听打听。”

她指了指角落的教师用餐处。

大家该吃的已经吃完，没吃完的也都没了胃口，当即便放下手中的餐盘，往教师用餐的额区域走去。

食堂里如今的确是一片狼藉，不过好在有乔碗碗和淮野在前开路，剩下几人又都还算谨慎小心，十几米的距离很快便走完了。

“太恐怖了吧。”胆子最小的纪嘉和小眼镜背靠着背瑟瑟发抖，“这学校里的人怎么都这么暴力？”

崔媛瞥了眼那边：“你才知道？我上午就已经发现了。”

看似平和的校园内暗流涌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友好。

班级里的学生也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和、一心扑在学习上。

乔碗碗来了兴趣：“怎么说？”

崔媛望了一眼身边，压低声音，凑到乔碗碗耳边道：“我们班里好像有小团体，合伙欺负其他同学。”

坐在她前面的学生被她班里的另一个学生一脚踢下了楼，摔得浑身青紫回到班级里，对别的同学和老师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

这是崔媛亲眼所见的。

最夸张的是，她本人原本似乎也正是这个团体中的一员，上午的时候好几次有人来找她，都被她搪塞糊弄了过去。

“这样么。”乔碗碗听后若有所思。

相似的事情同样也发生在了她所在的班级里。

看来类似的事情在风月高中并不是特例，而是十分寻常的事。

教师用餐区里还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老师，乔碗碗大步走上前，在一个眼熟的老师面前站定。

“郝老师。”乔碗碗瞄了一眼老师胸前的名牌，微微颔首。

这正是早上的时候在校门口检查纪律的老师之一，被他抓过的崔媛、纪嘉和成渝已经远远地溜到了开边，只剩下了乔碗碗淮野和小眼镜。

“老师。”乔碗碗指了指打成一团的食堂，“你们就不管管吗？”

早晨在校门口抓仪容仪表、上课迟到抓得那么严格，现在却面对聚众斗殴视而不见。

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太正常。

然而郝老师居然真的没有一丁点准备管的意思。

“这也是学生解压的一种方式嘛。”郝老师笑道。

他说话声音挺大，躲在柱子后面的崔媛几人同样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食堂打架斗殴是一种解压方式，在场所有人恐怕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除了小眼镜以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了诧异。

乔碗碗抿了抿嘴唇，向老师道了谢，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食堂。

风月高中的怪异之处正在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明显，就像是随着退潮初见露出水面的礁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怪，他们似乎有着一套自成一体的三观和逻辑，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异的梦境里。

“这所学校太大，凭我一个人的话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有突破口。”乔碗碗随口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小眼镜，和崔媛几人商议着对策，“得想个办法把其他同学都集合一下才行。”

大家分散在校内各处，接触到的人、得到的线索也都大不相同，只有将所有信息全部充分利用起来，才能尽快揭开关卡的秘密。

要怎么找到其他同学，便成了一个问题。

“这件事我可以解决。”纪嘉道，“我是学校广播站的同学，今天中午有我的排期，要去念一篇稿子。”

虽然他现在还不太清楚那会是一篇什么样的稿子，不过既然是由他来读，那想要找机会夹带一点私货，想必还是容易得很。

“那我去和我们班里的小团体碰碰头，打听打听消息。”崔媛自告奋勇。

……

午休时间正式开始之前，乔碗碗回到了自己班级的教室里。

风月高中的午休是一段自由时间，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午睡或者是午自习，只要不发出声音来，做什么都可以。

乔碗碗半趴在书桌上，找了一张白纸，一条条罗列着她在关卡中迄今为止碰到的不正常的点。

崔媛那边的情况如何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纪嘉果然说到做到，午休时段的广播中有一个环节是随机宣读各班同学给广播社寄来的稿子，可以是学习的心情、优秀作文、校园生活，并没有统一规定的主题。

在几条十分普通的稿件过后，一段灵异社全体学生都十分熟悉的背景音乐在学校各处的广播中响了起来。

“下面是阿杜同学给广播站的一段话：最近半夜里，我总是睡不安慰，总觉得好像有东西一动一动地触碰我的头顶……”

在阿杜的描述中，他在最近一礼拜中时常经受鬼压床的折磨，还总是在午夜惊醒，前天夜里，他甚至在上铺看见了一双垂落的脚。

“阿杜同学说：我的宿舍号是404号，想知道我宿舍到底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的同学，今晚熄灯后可以来找我。”纪嘉飞快地读完了整段话。

乍一听就像是一段鬼故事，但重要的信息却已经都包含在了其中。

灵异、熄灯后、404宿舍。

配上那段灵异社人都听过的音乐，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同学晚上应该都会想办法摸过来打探一下消息的。

而事实上，住宿楼4楼的404宿舍是一间杂物间，纪嘉成渝下午打扫校园落叶时正是从那里拿的拖把扫帚等物品，npc学生老师们一听就会知道这是个瞎编的段子。

晚上熄灯以后在寝室找个地方碰头，这是大家之前在食堂里商量好的对策。

乔碗碗在高三埋伏的那一节课时间里曾经听到高三老师教训班级里的同学，让他们抓紧时间，在熄灯以后自己想办法找机会去走廊上有灯光的地方学习。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说明熄灯以后的纪律监管不会太严格，起码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此时距离晚上还有整整一个下午时间，在此之前，乔碗碗要先自己继续打探打探线索。

在教室里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益处，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以前，乔碗碗又一次沿着墙壁，偷偷溜出了教室。

关卡处处都是迷雾，乔碗碗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走在一团乱线中，完全分不清哪里才是正确的头绪。

“去哪里？”

淮野像是一道幽魂似的，轻飘飘从隔壁教室溜了出来，跟在乔碗碗身后。

淮野明明没有直播手机，但却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知道乔碗碗的动向。

乔碗碗简直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

“体育馆。”乔碗碗言简意赅。

图书馆，宿舍，体育馆杂物架，乔碗碗准备去那张公告单上提到过的地方看一看。

图书馆她上午已经看过，那里面积太大又有老师值班，不太方便去，而宿舍她晚上迟早是能去的，现在的时间还是利用起来去体育馆看看，这样效率比较高。

下午的操场并没有空着，高三的另一批学生在操场上上体育课，体育老师的口哨声不绝于耳。

所有学生都非常有秩序地排列成队，每支队伍人数都不多，乔碗碗和淮野就像是草原上的两棵树，十分的突兀，一路上生怕被体育老师发现拦下来，恨不得直接匍匐前进。

不过好在两人运气还算好，几分钟后，终于还是顺利地来到了体育馆的门前。

今天没有下雨，体育馆并没有人使用，不过门倒是敞开着，一个枯瘦的老头儿正窝在门口，脑袋一颠一颠地打瞌睡。

“要怎么过去啊？”安娜贝尔打量着老头，“要不我再去把他吓跑？”

乔碗碗没应：“他好像睡着了，咱们先直接进去试试。”

能不把动静闹大的话，还是不要闹大比较好。

乔碗碗的运气依旧一如既往地好，她垫着脚尖轻手轻脚地往前，老头压根没有发现她。

淮野则像是一朵云似的跟在她身后，走路的姿态与平时看上去无异，却偏生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进体育馆。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侧就响起一阵丁呤桄榔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