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谎言会被拆穿,更怕这笑容消失,而后换之冰冷。
傅阳舒抿住了唇。
好笑。
封住程微言的记忆之前,他毫不畏惧做出这事的后果。
可等真做成了,他却又瞻前顾后,不断地将所有糟糕的可能性放大,然后独自一人担惊受怕。
傅听曾经说他不过是表面上清清朗朗。
仿若一条河,任谁来看,浮动着的都是粼粼波光。而他骨子里,只是河底一团什么都要依附别人的烂泥。
现在想来,他那位疯子哥哥说得不错。
傅家的溺爱宠出来的不是个风光霁月的少年郎,而是卑怯懦弱到连情爱都要靠谎言去博得的无耻混账。
六年前。
“阳舒,从现在起,傅家的希望就只有你了。”
傅阳舒前不久刚满十六,听了这话,只抬起一双闪过惊诧的眸,较真地看着他的妈妈,问:“哥哥呢?”
虽然是双胞胎,他的哥哥却远比他出色。
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傅听都更像是一个继承人。
很显然,傅家人都是这么想的。
从小开始,傅听就常住在老宅,受他爷爷的亲自教导。
而他傅阳舒从小就泡在蜜罐子里长大,连爷爷的面都没见上几回。
要不是仗着还有几分天赋,只怕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也是听了这话,傅阳舒才突然想到,以前傅听每月还会回来一趟,可自打两个月前,他就没回过家了。
听了傅阳舒的发问,柳宛的神情中揉进浓重的失望,冷声道:“一个不成器的废物。”
废物?
傅阳舒却是惊了。
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回听人这样形容他的哥哥,而且竟是他们的母亲。
即便两人不常见面,岁数一般,可在他眼里,傅听总是从容不迫,远比他要厉害、出色。
也该是个做大事的人。
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他母亲口中的废物?
他以为,即便从家人嘴里蹦出这两个字,也只会落在他的头上。
傅阳舒怔了好半晌,才呆愣愣地问:“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哥惹妈妈不开心了?
不然,他一贯温和的妈妈,怎么会用这样的字眼形容他哥呢?
柳宛的脸色依旧铁青,但对上那双懵懂清澈的眼睛时,却缓和了不少。
她抚了下傅阳舒的头,说:“阳舒,你只要记住,从今往后,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
“那傅听……”一提到“傅听”两个字,她的态度便变得生硬很多,“这样咄咄逼人、心高气傲的不孝子,舍了就舍了。”
傅阳舒只觉心里一阵发冷。
他眼睁睁看见他素来温柔大方的妈妈,用着声讨仇人的语气指责他的哥哥,可他连原因都不知道。
“妈妈……”出声时,他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哥哥到底……怎么了?”
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让母亲这样心狠地割开同他的关系?
“而且,”他突地想起柳宛刚才说的那句“傅家的希望只有你了”,便急切问道,“熙沁姐姐呢?哥哥如果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您或许可以和熙沁姐姐商量一下。”
孙熙沁比他们年长一岁,格外刻苦用功。
听她说,她想要毕业后去妖管局工作。
傅阳舒觉得,他的哥哥姐姐都远比他成熟,若是孙熙沁,肯定会比他们更理解傅听的想法。
搭在头上的手移到了脸上,柳宛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声音柔和:“阳舒,那不过是个养女,哪要懂这些东西?”
一瞬间,贴在脸上的手明明温热,可傅阳舒却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意味。
“妈……”他哽了下喉咙,气息不稳。
也就是在这时候,傅俞回来了。
他转头望向他的父亲,刚想把柳宛说的这些匪夷所思的话转述给傅俞听,却见他爸爸面色沉着郁气,眉宇不展。
“回来了?”柳宛缩回手,担忧地看着傅俞,“怎么样了?见到爸爸了吗?”
傅俞只摇头,脸色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