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替身魔头俏师尊18

是以,在大部分时候,她只是顶着一个所谓师父的身份,在旁观着这个孩子长大。

她眼看着那伽摩的骨架年复一年的坚硬而修长,目睹了小徒弟的眼神从胆怯瑟缩逐渐染上了锋利而坚韧的锐气,也注意过…当她不出现在对方面前时,这孩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桀骜神情。

她比那伽摩年长了几个世代,自然能轻而易举地识破对方在她面前刻意装出的温厚质朴,但孩子终归只是孩子,想要变厉害证明自己,喜欢人界的吃食与小玩意,爱看莫名其妙的话本,也爱缠着她讲故事,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远远到不了需要她防备的地步。

——直到某一日清晨,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奇怪的触觉,她尚未睁眼,便知道那是长得比她更高的那伽摩在悄悄亲吻她的嘴唇。

那吻并不是轻触即止,反而透出一种暴烈而执迷的欲-念,虽小心翼翼,却也使她霎时间便清醒了过来。

她知晓小徒弟幼年时的敏感与卑怯,因此并未戳破这层窗户纸,只是在沉默中开始细细端详起对方的身影——

挥剑时那么果断敏捷、伺候人时那么体贴妥善、盯着她背影的目光…又是那么的滚烫直白,几乎带着如有实质的炙烈热度,烫得她连脊椎都微微发麻。

就在她眼皮底下,当年那个以手遮面、不敢直视她的无知稚童,不知何时…竟已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知道那伽摩想要什么,七月晦七的那一日,她并未醉到彻底失智的地步。

与小徒弟双修的那一夜…似乎唤醒了她那麻痹无感的神经,她在迢递而无从可诉的道路上独行了太久,偶尔也想放任自己完全沉沦在一个火热稳重的怀抱里,那伽摩那温柔而隐忍的神情与当年的兰提是那样相似,更何况…此时此刻给予她痛楚与欢愉的这个人,可能本来就是她的兰提。

——谛听接触过那么多听不见心声的生灵,其中对她抱有私心的绝不仅仅是那伽摩一个,至于为什么要独独与这孩子共修欢喜禅…那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深思过的问题。

因为…她根本也没机会深思了。

她在一种沙哑而患得患失的心音中醒来——

“师尊会对我说什么呢……?”

“真好啊,师尊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如果我直接说我爱你会不会过分冒犯了。”

“我爱你,师…虞歌,我爱你,我爱你。”

她支起身子,看见那伽摩笔直地跪在床边,面上勉强撑着隐忍而敦厚的神情,但眼里那固执而虔诚的感情却完全无从掩饰,而那昨夜亲吻过她的双唇…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翕动。

虞歌霎时间感受到了一股荒谬又真实的愤怒,那愤怒如腐蚀性的毒液,生生剥离了她内里的每一寸血肉,连心脏都疼得发皱,但表面却流露不出一点痕迹。

——她不可能对小徒弟发泄,即便在心灰意冷又绝望透顶的情绪下,她也明白这与那伽摩毫无干系,而只是一种不讲道理的迁怒。

此后的种种…不仅对那伽摩而言是场苦痛的煎熬,也同样横贯在谛听的记忆深处。

她不知如何面对小徒弟,而对于少年人的那份滚烫情思而言,冷待与忽略便已经是种罪无可赦的伤害,与其说入魔是天性使然或那伽摩自身的抉择…倒不如说,那完全是由于她的错待。

虞歌伸长双臂往下探了探,紧紧握住金像结印的左手,似乎能够借着这个动作,回忆起那方熟悉的掌纹,与皮肉底下恒定的搏动。

若是要细细算起来,其实从头到尾做错了事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她生来便无法与自己的奇能共处,以至于长大之后的每一步,都笼罩着层层的危险与不详。

为了清净与安逸,她不肯放弃自己那雏鸟一样依存他人的本能,而硬是替兰提承了度鬼的功德,凭自身的执念而阻止菩萨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