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训的自由位过来的时候，苏染当时白天人不在基地，她出去配合联赛的宣传工作了。

所以，苏染最先见到的是龙昌文的父母。

这次，和前三次不同的是，龙昌文直接冲进了队伍的会议室，一言不发地瞪着自己的父母。

他父母的表情里可能有得意的成分，这种得意或许来自于孩子快要回归自己的掌控之中的胜券在握。

因为只有这一次，龙昌文怕了。

“你是这个俱乐部的领导吗，我们家孩子想出来打游戏赚钱是没有经过我们夫妻两个人的同意的。”

“之前我们文文也是去过其他的什么，那个叫什么来着，战队是吧，人家本来是要他的，但是听我们说了文文的情况以后，又都不想要他了。”

“我是觉得做人要诚信，我们龙龙出于一些个原因哦，对你们做了点小的隐瞒，但是我们家长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的哦。”

“我们文文，是个结巴来的哦，我听说你们这个什么打游戏要一直讲话的，那我们文文肯定是不行的，我们文文其实是不讲话的。”

“而且，我们做家长的，也是很担心到这种大家年纪差不多的环境以后，大家会因为文文这个结巴的小毛病就一起欺负他。”

“这个不是我们做家长的心思多啊，我们文文上学的时候学校在我们那里也不算特别差的，老师也管过班上的同学的，但是还是一直受欺负。”

“所以我们做家长的打心里就不赞成这个事情，他小孩子没见过世面的，想一出是一出，这事情能不能做成也从来不需要去考虑的。”

“但我们做家长的不一样，我们需要为孩子的未来去考虑的，我们已经在给孩子看铺面了，到时候他直接做个小老板，生活很舒服的。”

龙昌文的父母一起说了很多话，苏染一开始没插话，毕竟龙昌文到底打得怎样她也不知道，家长爱念叨就听着呗，不耽误她脑子里开小差想事。

但是两夫妻的话越说越过分了，慢慢地就往贬低小孩子的方向去发展了，苏染刚送走一个日常被亲妈贬低的柳元吉。

现在来了个被亲妈亲爸一起贬低的小孩子，她就有点dna动了。

至于是什么dna，那当然是怼人的dna了。

“两位，两位，可不可以暂停一下，你们家的情况我已经非常的清楚了，再说下去，我连两位几处房产分别在鄂省哪个市哪个区那条街道门派号是几号都要了如指掌了。”

“我个人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得这么详细的，此前的两位对我而言算是完全的陌生人，我对陌生人的家庭状况并不是很感兴趣。”

“其次，针对两位言语里面的一些冒犯之处，我个人做一点小小的反驳。”

“在此之前，这位，龙昌文小朋友，先要请你做一件事。”

“你把办公桌上这本杂志的一篇文章翻出来，随便的念个五六十个字就好。”

龙昌文应该是格外挣扎的，最后他还是拿起了桌上的这本杂志，翻开到第一篇文章，但是好几分钟都没有出声音。

苏染没有催促他，反而是两个家长等不及了。

“我们文文真的不行的，他从小胆子就不大，他做不来这种事情的。”

“文文，这个不怪妈妈打击你，你连念个文章都不敢，你怎么有信心跟妈妈保证不听妈妈的话以后光凭你自己的能力，你就能养活自己呢？”

“其实妈妈心里是想给你这个叛逆的空间的，但是你都没有让妈妈看到你的努力，那妈妈觉得你……”

话有点太多了。

“这位家长，能不能做暂时停止一下你的家庭教育呢？两位的时间应该没有宝贵到一分钟几万上下吧。”

“我作为这次面试的一个考官，我出了题给您的儿子，我愿意给他调整自己状态的时间，两位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

“你可以再准备个一段时间，我上午没什么大事，试训是下午正式开始。”

“不过我个人觉得，你或许也需要向你的家长展示一下，你不是他们能够一眼就能轻易看穿的了，有些事情你是可以独立完成的。”

龙昌文有些磕磕绊绊地声音在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响起。

文章的第一段只有一百字不到，龙昌文光是十五字的第一句，就念了快一分钟。

或许也是因为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但是心里又很想把这件事情做好。

从苏染的角度，能看到龙昌文的眼泪滴落在了杂志上。

苏染并没有打断他磕磕巴巴的朗读，或许不能称之为朗读，因为后续龙昌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有些咳嗽。

一直等到龙昌文坚持着把开头的第一段念完，苏染才给他递了张纸巾过去。

“擦一下，待会儿那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旁听我和你家里人的对话，也可以选择回到训练室去做准备，下午争取表现得好一点。”

龙昌文站着没动，手里攥着苏染递过去的纸，也不擦眼泪，也不把纸巾扔掉。

“那就是想听的，后面那有备用的椅子，你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

安排好了龙昌文，苏染准备开始跟龙昌文的父母对线了。

“首先纠正两位家长一个错误的认知，两位之前去过的那几家俱乐部，跟我们俱乐部并不是一个概念。”

“而且对方招的是青训生，我们队招的是直接上场打比赛的选手，这并不是一个概念，希望两位不要混淆。”

“我们俱乐部这次重组的时间比较着急，你们儿子报名的这个位置是最先开始面试的一个位置，只有一个多星期一点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我们收到了一百多份简历，最终经过两到三轮的筛选，让十个人过来我们俱乐部进行面试。”

“走到线下面试这一轮的，来回的路费这点小钱我们是全包的，可以选择高铁，也可以选择飞机。”

“所以，来到这里的都是很优秀的人，两位不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得好像我们俱乐部就一定会非常需要你们儿子一样，他现在还没有通过试训，很可能在下午的一轮试训里就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

“其次，就是两位所说的孩子的未来人生的安排问题。”

“□□十年代，当时很多家长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能够接自己的班，顶自己的位置，有提前退休的，也有让孩子学也不上了去顶这个缺的。”

“两位可定经历过这个年代，对这些比我了解得更清楚。”

“当时，放着铁饭碗不要，下海的的人是傻子。”

“那么现在呢，经过一次次的改制，铁饭碗们现在还是铁饭碗吗？去工厂里去做工人，真的就比当时好好学习考大学要强嘛？”

“两位不用回答了，是的，这个举例是针对两位的，因为两位实在是话太多了，因为两位完全的在之前的谈话里透露出来两位是接过父母的班，并且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的。”

“时代的变迁是很快的，就好像那时候两位的家长想不到铁饭碗居然也会下岗一样，现在两位也不会想到，开个小店其实已经完全不足以保证孩子以后能够衣食无忧了。”

“但是，这种经济发展的规律，解释给两位听需要花很多的时间，而且两位也不一定能够听得动，所以我不在这里浪费口舌。”

说到这，苏染从容地喝了一口水。

怼不过柳元吉那个把儿子去哪出国毕业以后走什么流程锻炼，如果叛逆想要自己创业该怎么让他认识到社会是残酷但是又不至于把孩子直接打击废的妈，还怼不过你们两个？

“两位此前提到我们这个行业的工资不如去厂里上班，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在魔都这样的大城市完全无法正常生活，而且还只能吃青春饭，都没有厂里上班稳定这件事，我是非常不认可的。”

“首先，两位看到的是青训生的工资，青训生，很多俱乐部以前甚至是不开工资只包吃住的，按照一定的标准发放一点奖金。”

“今年我们联赛的官方出台了新的选手薪资规范，青训生才正式有了基础工资这个说法。”

“青训生之上，一般是二队，二队就是在二级联赛打甚至是三级联赛打的队伍，而我们队伍是直接在一级联赛打的队伍。”

“两位以前上过班，那么我就再用一个比较简单的例子说明里面的差别，如果说之前的青训生是普通刚进厂的工人，那么现在一级联赛的队员至少是个小组长的级别。”

“所以，两位之前的认知，是非常不正确的。”

“这行确实是只能吃个青春饭，但是，青春饭吃的时候是有一定的发展潜力的。”

“我知道，我们这个行业的行业结构金字塔不够合理，顶层和底层的收益差距极大，这也是造成很多家长担心的根本原因之一。”

“跟两位聊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做过一个自我介绍。”

“我并不是两位所理解的战队领导，我个人其实也是一个在战队打比赛的队员，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这次战队重建的选人工作全权交由我负责而言。”

“两位进门之前用家乡话的嘀咕我也听到了，是觉得我看着年轻很好对付吧，我个人呢，对鄂省部分地区的方言也是略懂一点。”

“两位不用做出现在这个表情，也不用否认，我只是听得懂，说不出的，所以也不会为两位进行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