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前世番外2

话中有谴责之意,他并未反驳。

建兴三年,闵危再次亲自上山,去了福源寺烧香拜佛,虔诚至极。

第三回,主持问缘由,他还是未答。

也是在那次回宫的路上,他看见了江咏思和其夫人在街上游逛,两人说笑着什么。

佛非慈悲,残留的香气催使障孽入脑,他竟从马车中出来,抽了守卫的佩剑,要往那边去。

若是那时江咏思应下她,那他也不会有可趁之机,以至于让她走上不归路。

根源在于江咏思,不是他。

是江咏思弃她,不是他弃她。

如今那个混账得了圆满,而她长眠地下,不得瞑目。他是昏了头,竟会应她遗言,留江咏思命在三年。

对,就是如此。不是他的错。

眼前迷茫一片,脑中剧痛。他似要为她报仇,却在半路被秦易拦下:“陛下,万万不可啊。”

“让开!”他厉声道。

“陛下,那是丞相之女的夫婿啊!”秦易搬出朝局上的关系。

闵危前行的动作顿住,好半晌,他阖了阖眸,将利剑丢与身侧之人。

“回宫。”转身时差些踉跄摔倒。

此后之年,他多在外征战,也不知是真地为实现抱负扩大疆域,还是不愿回到梁京。

当听得户部尚书得了一双龙凤儿女,他手中的毛笔被折两断。

在夺下金州后,再返梁京,他心口处残留有倒齿箭的箭头。蛊毒效用已无,他每日受着那锥刺之痛。

朝臣不断上谏娶后纳妃,他全作无视。

也是在那时,闵危动了安排后事的心思。

闵容是最合适的人选。既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王,亦是丞相莫岑的弟子。才学理政不差,只欠缺了历练。

因而在西北征战的那三年,朝中事务他全交由闵容。

是真地能提前预知,还是他的心重致错,让沙匪的刀砍至胸口。但好在西北十六城收回了。

如他离开梁京前,在她墓前许诺地一般。

大夫说他大限将至。

他却笑了。

西崖关口,他心下絮叨着早就烂熟的话,也不知那边的人能不能听见。

从前他不信佛,后来信了;从前他不信鬼神,现今信了。

偌大的魏国,在那十二年,闵危走过每一个州县,写下每一封信,里面是各地的风物趣事。回京后,再烧与她。

是在见他人这样告知死去的亲人,他也学着这样做。

但今后,他不必如此做了。

半夜,甘泉宫中。

闵危躺在榻上,如同腐朽的木,正被心口一阵阵的剧痛啄空。他呼吸将窒,却没唤守寝的袁才。

缓慢地回顾这一生,该算的是功成名就,大抵能被世人称羡。

一如当时之愿。

曾经他被践踏鄙夷,被利用诓骗。但在将这皇权捏在手中时,他望着底下跪拜的臣子,无人敢置喙他的决议,也无人敢妄论他的出身来历,却无任何喜悦可言,只余疲惫无力。

是因尚有缺憾吗?他迷惘地想。

“咳咳。”

血从嘴里蔓延出,顺着唇角流至脖颈。浑身痛地动不了,他不管,也不叫人,只将手中的香囊攥地死紧。

若是那时他听到那番话,又是否真地会应下她?

大概会吧。那些年,他总在做各种幻想。

闵危再次想起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不觉翘起唇角,笑了笑。

他想再见她一次。

可还能再见吗?

恍惚中,他身处闹市,看着她欢快地奔向那个白影,绯红的裙裾在春光下勾勒出最后一道艳色。

他的喉间涌出最后的低吟,想要叫住她。

“善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最后一章来世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