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多问,最好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朱元璋笑着说。
马秀英微微蹙着眉头。
朱元璋剔了块鱼肉夹在她碗里,道:“不管她,你就管好肚子里这个,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就什么都有了。”
马秀英娇嗔道:“你也别太喜形于色,当心让人看出来。”
“看出来就看出来,郭家那几个着急回滁阳去坐镇,顾不上你我。”向来朱元璋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深沉,打从马氏有孕后,却实在有些憋不住,守城固然疲惫,因夫人有身孕,想到朱家就要有后,朱元璋就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满心思都在琢磨赶紧退了元兵。
“也是父亲自己的意思。”马秀英神色黯然。
“别想了,岳父就是操心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谁不想把基业传给亲儿子,偏偏他两个儿子一天到晚只知内斗。”朱元璋眼神愣了愣,回过神来,三两口吃完一个窝头,又拿了个,他腮帮子动个不停,说,“当初若非岳父把你许配给我,又让我做镇抚,一路做到和州总兵,他老人家一生刚直耿介,唯独被血脉亲情绑得死死的。”
“父亲是感念原配夫人的恩情。”马秀英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他是上辈子欠了他夫人的,但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那小张夫人我是不放在眼里的。岳父走了,张天祐数次害我。”朱元璋的话戛然而止,下意识瞟了一眼窗户纸,树影在窗纸上轻轻晃动,听动静外面风仍吹得很紧。
“晚上还出去吗?”马秀英换了话题。
“去,吃完我抓紧时间睡一会,半个时辰你叫醒我,元军白天攻城不下,得提防他们夜袭。”朱元璋显然还有别的忧心,却没再说下去。
马秀英也不问。
等到朱元璋小睡起来,重新穿戴铠甲出门,她才让人去请姚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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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逐鸢数日没有着家,三月下旬,有一天中午回来,倒头便睡,一身又脏又臭,沈书爬到榻上去,提心吊胆把他哥给剥干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皮甲上的血腥粘得被褥全都遭了秧。
无奈之下,沈书叫了两个人过来帮忙,折腾得满身是汗,才把弄脏的被褥都换下来,其间纪逐鸢被搬来挪去,数次手脚掉在地上,沈书看着都觉得要摔疼,他哥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要不是还出气儿,简直让人疑心他是死了。
沈书满头大汗地出去,洗澡,换衣服,不去管纪逐鸢,反正晏归符也回来了,不用纪逐鸢也能找到人问话。
“别怪他,三天三夜没睡觉,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晏归符一身白袍,已洗了脸,连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
沈书不禁心里叹气:看看人家,这才是身为美男子的自觉。
“元军退了?”沈书心念一动。
“暂时退了,不敢大意,正在抓紧查漏补缺,看看城墙还有没有问题,没封住的狗洞也全部都要堵上。前几天总兵派人送郭公的棺椁回滁阳安葬,孙德崖的大部队正朝那边去,今日换了些人下来睡觉,让今夜子时到总兵府集结。”
“我哥也去?”
“去。我也要去。”晏归符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方便开口。
“那我让人多做一些干粮,你们带上,你不去睡一会?”
晏归符松了口气,欣然道:“就去,昨天晚上我实在没撑住,在城楼上睡了会,你哥是真厉害。”又对沈书拱手,“这就有劳大人。”
沈书先去外院给郑四说了,拿钱给林浩,让他去找徐大夫配点金疮药,单独有十两银子是买人参的。
“能买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徐大夫不会坑我。”
沈书估摸着这一趟纪逐鸢少也得离开半个月,总结上次的经验,把能给纪逐鸢带上的吃的用的全带上。实在没什么要收的了,才爬到榻上去,纪逐鸢当即侧过身来抱。
“哥?”沈书试探地叫了一声,纪逐鸢睡得死沉,一只手伸进沈书的外袍,贴着里衣把人扣进怀里。
沈书:“……”在纪逐鸢的梦里,他可能是应该被摔翻在地的敌人。沈书静静看了一会纪逐鸢,只觉得他脸颊瘦了一圈,黑了点。
久违的气息包裹着沈书,令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时纪逐鸢已经走了。
月上中天,沈书在榻边失落地坐了一会,起来饭也不想吃,连脚也不洗了,回到被窝里紧紧抱着被子,鼻子杵在纪逐鸢的枕头上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