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巍清眉宇一振,笑道:“小少爷。”
沈书赧颜道:“你也来取笑我,晚饭你是不想吃了。”
“千万不要,我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王巍清爽朗的笑声引得许达从屋里出来,两人恰好打了个照面,沈书也没叫许达一起吃饭,只是对他一点头,径自带王巍清去自己房间里说话。
王巍清洗过手,离吃饭还有一会,他看沈书墙上挂了一幅字,夸了一句沈书的字有进益,便问:“刚才那个,不像你家里使唤的人,是客人?”
沈书突然想起王巍清是没见过许达的,看样子高荣珪也没告诉他,于是一边让王巍清吃茶,一边跟他说了许达也是投过高邮的,原先大家分在一个院子里,还有缘一个屋。
“后来我们出事,他是证人,因为怕事,我跟我哥被抓了之后,他带着他爹先跑了。高大哥来探监,我让他去查问此人,才知道许达已经跑了。不过幸好是他胆小,否则怕是要和刘孙二人一个下场,多连累两条人命,更不好。”多的沈书就不便说了,以免王巍清问起穆华林的事情。王巍清能过来沈书觉得十分高兴,让郑四起了两坛好酒出来。
吃饭时王巍清笑他,如今没人管,像是要过足瘾,打趣沈书,等纪逐鸢回来要告他的状。
“只要不吃醉,不误事就成。”沈书打了个嗝儿,满脸通红,眼眸里盛满了笑意,俊美难当。
看得王巍清都有些恍神,掩饰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想不到王大哥是千杯不醉之身,是我小瞧人了。”说着沈书给王巍清又倒了一碗。
“武宗之勇,好饮酒,三十岁便驾鹤西去。仁宗气运好,活了三十五,英宗才至及冠,也英年早逝。沈兄弟没几年也要及冠了。”王巍清端着酒碗,笑着揶揄沈书。
沈书一愣,这才想起,当日朱文正第一次宴请,答谢他们救下朱文忠,为了不吃朱文正敬的那杯酒,他是满嘴胡说八道,还一本正经不假辞色念诵了华山老人论烧酒的诸多害处。
沈书嘿嘿地笑,眼底波光荡漾,意犹未尽地抿着嘴说:“那是跟不想一起吃酒的人吃酒,不醉也醉,说的醉话,蒙他呢。”
王巍清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哥如今才有几分意气了。”沈书不禁感叹。王巍清跟在高荣珪手下,一直难伸大志,事事处处被压一头。在高邮时还好,高荣珪小有势力,到滁州后一切从头再来,要是王巍清一直在高荣珪手底下,不知又要熬多少年,断不会这么快就统领兵丁五百,领了个左偏管军的职。
“都是托兄弟们的福,互相帮衬,才有今日,说来我还该敬你一盏。”
沈书陪着一气喝干了酒,眼前已有些发花,面孔与耳朵通红,他肤色白皙,醉后却有几分柔媚情态。
王巍清拿走了沈书的酒碗,沈书还在喊要酒,险些栽在面前的菜盘子里,看得王巍清哭笑不得,唤了人来弄碗醒酒汤。
郑四一见沈书烂醉如泥,骇得腿软,他是一早就服侍沈书的人,认识王巍清,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还望大人不要跟小纪将军提少爷吃得这么醉……”
王巍清神智清醒,一听就明白了,保证不告诉纪逐鸢。
醒酒汤做了来,酒菜已都撤了,沈书仍神志不清,王巍清只得耐着性子一勺一勺把醒酒汤喂在沈书的嘴里。
沈书抱着他一条胳膊不撒手,还恰是拿勺子的手,喂完醒酒汤,弄得两人一身都是汤水。
“哥,哥……”沈书通红的脸在王巍清的袖子上蹭。
王巍清极其无奈,只有跟小厮问路,把沈书抱回到房里,唤了人来给他擦脸擦脚。
“少爷早吩咐了给大人备一间房,大人只管去睡,有小厮在门外听吩咐,您要用水用茶只管叫我那个弟弟,唤作郑武的。”郑四提着灯,到门前,把灯罩去了,蜡烛插在门外墙上灯台里。
王巍清简单拾掇了一下,身上有酒味,只有明日回军营去换了,让郑武把他的衣服拿到外面撑起来散散味道。
王巍清先一番打量,房间内一应用的都有,就是没什么装饰物件儿。沈书是顶聪明的人,当然知道在这里住不久,要是什么时候有个家了,自己也要好好布置一番。王巍清把屋里陈设都过了眼,他从前的家里放衣服的柜子才一个,一家三口过得苦不堪言。
躺到了榻上,王巍清一时半会没有睡意,摸出随身的短笛,不是要吹,而是拿在手上把玩。这柄短笛表面十分光滑,倒不像是竹子做成,而像是什么玉石,显然主人摸了太多遍。
短笛上结着一条旧了的墨绿色络子,王巍清把那个结在手里捏了一会,把短笛放在枕边,拿手摸了又摸,不舍地闭眼。眼前不由自主展开一幅春和景明的画卷,三月三,妻子大着肚子还是去了溪边,王巍清不让她下河沾水,后来抱着她到山上赏花,上山下山走了两个时辰,妻子甚是高兴,回家后便把才做好的笛子拿来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