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纪逐鸢道,“用了普通人能用的活命办法。”
“是,所以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沈书顿了顿,“吴祯同你说这些,是要让你在收拢降兵时,多做考虑。他还告诉了你朱文正杀死韦斌这事,就是在点你,朱文正作为朱元璋的亲侄子,且被他认作义子,尚且要顾忌他的疑心。往后你若能走到更高的地方,就需要加倍注意。鲁生死不死,根本不是吴祯所在意的事,鲁生一到辕门,就有人告知他他到你那去了,能认出他的人不多,吴祯的手下已有人看不惯他对你信任重用。也许已经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你心里有数这个人是谁吗?”
纪逐鸢顿感头大,不耐烦地说:“谁会这么无聊,来盯我?我连个千户都没混上。”
“你心里最好有数,你若成了千户,就会把一个人从本该得到的位子上挤走,随这位子而来的财帛美人,将来功成封妻荫子的富贵也都没有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沈书想了想,语气缓和下来,不能总如临大敌,做人得往好处看,“吴祯很信任你,他只是再三提醒你,大元帅多疑。显然他自己对你寄予厚望,想是另有安排。”
“不吃了,叫人进来收拾吧。”纪逐鸢把碗一推。
沈书都不知道他哥到底听没听进去,倒是把一桌子早饭吃得干干净净。沈书叫了人进来,饭桌撤去之后,他显得心不在焉,清晨的阳光从门口洒了进来,室内霎时间温暖明亮起来。
这时候郑四来了,见到纪逐鸢,原来要问的话他心里有了答案,便朝沈书请示,先同陈家说暂时不用船了。
沈书还没决定,但今天是走不成的,答应了。
郑四走后,沈书看见纪逐鸢在榻畔试陈家下人送来的靴子,尺寸似乎刚合适,纪逐鸢嘴角始终挂着一弯弧度,甚至吹起了口哨。
沈书不觉莞尔。
纪逐鸢起身,蹬了蹬脚,示意沈书看。
“好看吗?”
是一双上等的皮靴,皮质细腻匀称,鞣制熟手所为。
“好看。”沈书看着纪逐鸢,不觉脸上露出了微笑。
“也给你做了?”纪逐鸢看到沈书脚上穿的也是新鞋。
沈书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讷讷地嗯了一声,鞋子像是变成一口油锅,快把沈书的脚炸熟了。
等纪逐鸢换好鞋子,沈书也换了一双,将晒干的旧鞋取出穿上,趁着他哥没太注意。沈书带人先去拜会主人,一番闲话过后,当着陈迪的面,沈书便道:“要请善人帮个忙了,替我寻一处四五楹的宅子,有竹有水就好,给我哥先住着。若是不麻烦,还想请善人支应几个人过去伺候,照看我哥的起居。”
纪逐鸢想:老住在别人家里是不方便,托个地头蛇去找住处,也知根知底不容易上当受骗。他便没吱声。
“这容易办,什么时候要?”
“尽快。”沈书答道。
陈迪拿银签子扎了块果脯含在嘴里,并不急着咽下去,打量纪逐鸢片刻,扭过头去看沈书,“方才你的人来说今日不用船了?船是小事,随时你要用,吩咐一声就是,我已让管事的打过招呼。”
“今日要用船?你要去哪儿?”纪逐鸢问沈书。
陈迪插了句嘴:“还没跟你哥说呐?”他把八宝盘抱在怀里,津津有味地吃完梅干吃杏肉,酸得腮帮子都紧了,不发出半点声音,塌着肩膀缩在胡椅里嗑果干瞧热闹。
“你睡得太晚了,没来得及说。”沈书叫苦道,“我就回一趟和阳,四五天就回来了。”
“回去做什么?见朱文忠那个小子吗?”
沈书:“……”这个坎儿能不能过去了,他是朱文忠的伴读,将来极有可能是朱文忠的僚属,不去见朱文忠难不成要见小张夫人吗?沈书眉毛微微一扬,一撇嘴:“公事未了,我也不想去,本来今日就要去。”
“那是因为我回来了,所以今天不去?”纪逐鸢神色稍缓和了些,他想了想,对沈书说,“还是今日就去。”
沈书笑眯眯道:“嗯,早去可以早回。”
“不用那么急。”
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