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笑吟吟地说:“铁色青黑,莹彻可鉴毛发。”
纪逐鸢以手指夹着甲片翻看。
“麝皮做成带子,巧手编联而成。不过我让工匠在内里加了一层牛皮,穿戴起来比瘊子甲更为舒适。说过要给你寻一副好的,此甲以冷锻法制成,强弩亦不能入。”
纪逐鸢想起什么,眉头一拧,抓过沈书的手指翻看。
“这不是。”沈书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在铸造局搬东西不小心划的,我不擅制甲。并非我亲手所做,动了动嘴皮而已。”
纪逐鸢含住沈书手上细小的伤口,目不转睛地看他,松了唇,想说什么,眼角微微发红地把沈书看着,最后只沉沉呼出一口气。
“今天下午吴大人来过,要你领二百骑兵编入常将军手下。”
“嗯,我今晚本来要告诉你。”纪逐鸢忍不住瞥镜子里的自己。
沈书也在看,笑道:“瘊子甲本是西夏骑兵队‘铁鹞子’所用,我照元兵铠甲制式做了些许改动,赶巧今日送来,要是晚两天,便要下一次出征才能用得上了。”沈书一直想给纪逐鸢弄一套好一点的铠甲,免得他总穿那身棉甲。沈书想起来上次朱文忠也送了一套。
“比不上你送的。”纪逐鸢温柔地说。
沈书抓了一把发烫的耳朵,抿唇低头道:“反正我现在搞军备,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有条件了,给晏兄、高兄、李兄也弄一身,但恐怕没你这个好了。好铁不易得,工匠们也在抓紧修复缴获的具装,等你回来你的马就有得用了。”
“沈书。”纪逐鸢出声打断沈书滔滔不绝的技术性话题,“新制的铠甲,尚未试过。”
“挡个把流矢绝对没问题。”沈书夸下海口,正打算给纪逐鸢好好说道说道冷锻造甲的精妙之处,纪逐鸢却起去将灯吹了。
“哥?”沈书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一片微薄鳞光闪烁,来到自己面前。
纪逐鸢低下头,在沈书耳边小声说话。
“那不行……总得解了甲你再……”沈书语带窘迫,半晌,勉强点头,半推半就地由得纪逐鸢将他放倒,紧张得心跳加剧,眉心微蹙,加上纪逐鸢一番描述,只让沈书觉得这怎么想出来的?
不到片刻,沈书尴尬极了,喘息不定地依照他哥的指令坐起身来,身上还止不住打颤,犹有些神思涣散。
纪逐鸢大模大样展开双臂。
“摘了。”
沈书跪坐起来,抖着手将自己给纪逐鸢穿上的铠甲与甲裙都摘除掉,他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冷?”纪逐鸢拉过铺盖,覆上来,贴在沈书耳边轻轻地说:“哥替你暖。”
残留在皮肤上的冰凉之感,同纪逐鸢带来的暖意交织着蒙住了沈书的双眼,他仿佛一时落在冰封万里的雪国,一时又身处自地底深处喷涌出来的滚烫泉眼当中,身似浮云飘飘摇摇,一沉一浮俱不受自己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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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隆平府内,微弱的月光透过一片漆黑的屋檐,同檐下挂灯晕染出的白光融为一体。
室内,茶香并未散透,桌案一侧坐席上的褶皱和糕饼屑清楚展示出,客人方去不久。
舒原放下手,露出清瘦的脸,眼睛被他揉得发红。他从桌案下取出盛放书信的盒子,信封边缘已经翻卷,信纸被摸了太多遍有些起毛。
他长出一口气,满饮一杯冷茶,揭开灯罩,冷冷注视吞没沈书字迹的火焰。
仆人见窗户打开了,过来问舒原是否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