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算顺利。”要查的线索突然断了,还冒出来左司尉和林凤,一回来得到常州爆发瘟疫的消息,沈书内心深处实在有点又烦又乱。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一件做。”
黄老九的声音同沈书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叠在一起,夏天的夜晚,他爹同他分食同一只西瓜,父子俩一人抱着个半瓢。他娘拿一把蒲扇在旁边替爷俩赶蚊子,那时沈书太小,吃不了半只瓜,一边喂自己,一边挖出来喂他娘。
“瓜得一口一口吃,吃完一口再一口,一口吃不下一只大西瓜。如果手里头有许多事要做,该怎么做?”
“一件一件地做。”沈书喃喃自语道。
“这就对了。”黄老九说,“再麻烦的问题总会解决,等你活到老夫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眼前过不去的坎,总会过去。”黄老九不舒服地又咳嗽了两声。
沈书着实被他咳得有点担心,好在大夫瞧过之后,只说是天干气燥,老人的毛病,吃几副润燥的药就能好些。至于腰背酸痛,更是年轻时不注意落下的病根,医不断根,是要跟人一辈子的,也留了个药膏的方子,让黄老九试试。
沈书把郎中送出门,细细问了些问题,大夫说话总是模棱两可,总之是要常年吃点调理的方子。由于天已经黑了,沈书取来出入元帅府的腰牌,给林浩带着,省得碰上宵禁盘查。
等沈书再回黄老九的房间里,老人家竟已经睡下了。沈书上前去替他盖好被子,吹了灯出来。晚饭沈书吩咐在房间里吃,周清和舒原都在桌上,三人边吃饭边谈了点铸造局的事。
“这几天舒原就先不要出去了,周王派孙君寿来讲和,已经进城了,不知道他带来的人有没有认识你的,省得叫人认出来麻烦。等这些人安排妥当了,你再去铸造局。”沈书原想回来的时候能把刘青带回来,让他跟舒原熟悉熟悉,结果刘青说还要考虑,沈书也不好勉强他。
舒原点头,把骨头扔到桌下。
房间里顿时响起狗咬骨头的咔嚓声。
晚饭过后,沈书让孙俭泡来两盏酽茶,把舒原叫去书房。
“张士诚在常州的守军似乎是爆发了瘟疫,但不知道情形如何,我打算给我哥去一封信,不知道他人还在不在常州,我传书给吴祯吴大人,让他替我转交。”
“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
“信鹞的话,就这两天吧,待会我就放出去。”沈书神色里掩饰不住担忧。
舒原犹豫道:“也许我可以写信去问问,我还是有认识的人……”
“不要冒险。”沈书道,“既然已经从头开始,就不要再同张士诚的人有牵扯,我要把你放在铸造局里,早晚你得取得朱元璋的信任。”
舒原虽然感激,但对沈书的话仍感到有些不解。
沈书没有解释,提笔就开始写信,刚写了个抬头,院子里传来喧哗声。舒原过去开门,沈书皱着眉头,突然想不起来要写什么了,烦躁地把笔一放,也打算出去看一眼。
廊下猛地一阵风,吹得沈书睁不开眼睛。
有人正在喊:“大少爷回来了!”
沈书数次眨眼,眼睛里又痒又疼,他勉强睁开眼,只见舒原走在前面,笑吟吟地说:“沈书,你看这是谁?”
微弱的一层白光裹着纪逐鸢高大的身形,沈书立在当场,话都不会说了。沈书张着嘴,上上下下打量纪逐鸢,眉毛皱了起来。
“你怎么弄得这么脏?掉粪坑里了?”沈书道,“也不臭啊,怎么回事,弄这么脏?来个人,烧一锅水,给大少爷洗个澡。”沈书犹自在喋喋不休,纪逐鸢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渴望,似乎又有点担心。
纪逐鸢看了一眼舒原。
沈书笑了起来,上前去用力抱了一下纪逐鸢,自然而然牵起纪逐鸢的手。
纪逐鸢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舒原,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我们去书房说。”沈书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他侧过脸看纪逐鸢,伸手摸了一下纪逐鸢的脸,擦去他脸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