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沈大人!”高荣珪能屈能伸,袍襟一掀。
沈书把碗端起来,放到灶台上,懒得与他多说。康里布达追出来,跟沈书到书房去说话,周敦上了茶,高荣珪在门外探头探脑,康里布达脸色不好,让他去别处。
天大的稀奇,高荣珪真就走了,看得沈书啧啧数声,一脸笑意。
“当初你来找我,老高还对我说,不知道来历,让我不要惹祸上身,把你丢出去就是。”沈书摇头叹气。
“别拿我玩笑了,有正事说。”康里布达道,“我得北上一趟,山东一旦完了,刘福通就要打到大都去了。母亲一直没有来信,胡坊什么情况也没人来告知一声,我得亲自去。”
“你一个人顶什么用?”沈书不大想放康里布达走,固然康里布达的武功不在话下,自保不成问题。如今康里布达几乎和胡坊没有联络,也图娜也不派人来找这个弟弟,照沈书的意思,不如趁机彻底上岸,金盆洗手,不要再做刀口舔血的生意,堂堂正正留在红巾军里,建功立业一番。
“那我娘怎么办?”
“当初你要死了,她把你扔在沙漠里就走……”
“她生了我,我身上始终流着她的血。”康里布达把脸埋在掌心,片刻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书说,“无论她让我失望多少次,她还是我唯一的母亲,她只是一个无知妇人,一个字也不认识。她生下我,用奶水养大我,我幼时高烧,她也整夜不睡地哄我,哼族中的镇魔曲给我听。我上次回去,她一见到我,眼泪就没停过。她还是很美,但她老了,她还不到四十岁,两鬓就长出了白发。”
沈书心里觉得沉重,只好说:“我找人去接。”
“除了这事,我还要去一趟甘州,取回脱脱答应我的东西。”
“有信物?”脱脱已死,他的家仆也死了,除非康里布达有什么信物,而且脱脱的遗命也送到甘州,否则这趟就是白跑。只是这些话康里布达肯定自己也知道,多说难免像泼人冷水,没多大意思。
康里布达点了一下头。
沈书:“高荣珪知道吗?”
“他提前换防回来,好像还能待几天就得走。”康里布达回答道,“顺便我得去看看,胡坊究竟怎么回事。”
“不如置身事外,不要再搅合进去。”沈书忍不住说。
康里布达徐徐摇头,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心情。康里布达抬头时,神色已经自如,笑道:“我自有打算,总之不给你添麻烦。”不等沈书接话,他又说,“我知你待大家都好,只想咱们这些人,都安安宁宁地过日子,过好日子。我很领情,也很感激,沈书,无论我身在何处,在我心里,除了老高,就是你了。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要不是你,我早已死了不止一回。在大都,黄老九救我一命,恩情都是你替我还的,等我从甘州回来,脱脱的家产,我分你一半。”
沈书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活在世上,各有使命,不过你放心,从前我不知道活下去要做什么,不要说十年以后,我都不敢想十天以后,做梦都没有走出过那片死亡沙漠。现在不一样了,我许了老高这一辈子,必然会言而有信。你不就是担心我死了吗?”
沈书的心事被康里布达一语道破,顿时有点尴尬,想分辩两句,却见康里布达满脸笑容,他人生得极漂亮,异域的脸,这么一笑,让人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
“我现在怕死得要命,不然也不会回来找你了。你要是不放心,就给我几个人。”
沈书一愣,把茶碗一放,眉毛微微上扬:“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图我给你派几个人呢?”
“你的人我总会安然无恙地给你带回来。”康里布达还要再说。
沈书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再说了,吩咐人把刘青叫过来,让刘青带康里布达去选几个人。
这时高荣珪从外面回来,康里布达不让他跟去,高荣珪进来同沈书说话,用康里布达的茶碗灌了一肚子茶水,似乎跑着回来的。
“给你打听清楚了,是在城里,还住得离你这不远。”高荣珪一顿,朝门口看一眼,压低嗓音问,“小美人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小美人?你别一天天老流氓的样,康里布达不吃这套。”
“你知道他不吃?”高荣珪斜乜沈书,“他吃得都不愿意松嘴!”
“吃什么?”纪逐鸢回来了,莫名其妙地跨进门来,“找沈书干什么?”纪逐鸢来回看两人,“又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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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币是纸币,大元是行纸币为主,后来变钞失败,金属货币再变得重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