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不费什么事,你太小看我们这等人了,就算只有一口气在,能把消息递出去,拼着死也会去办。”
穆玄苍的话让沈书心中如同遭了一记重锤,看他的眼神也不禁悲悯。
“这算个什么。”穆玄苍无所谓地笑笑,不再多提,转向金罗汉,问清楚他那封信在哪。穆玄苍又说,阮苓的东西都还在她房间里留着,金罗汉也没有烧毁密信,只要拿回去对一下字迹,就知道金罗汉说的是真是假。
而阮苓是否留下过片言只信,要回去金家才知道。
“有书信。”穆玄苍肯定地说,“离开驿馆的时候,是我收拾的她的遗物。”他话声一顿,又道,“现在不能叫遗物了。”
到了翌日清晨,一架马车把金罗汉拉进他自己的家,家仆们不敢同沈书一行人对着干。只因金罗汉本人就是个耍刀弄枪的高手,在金莲川死了许多人,余下的仆人不想白送性命,便为沈书等人做掩护,谎称金罗汉是染了风寒,由两个仆人使担架把他抬了进去。
接着管家便来,沈书让他招医生来看,穆玄苍和纪逐鸢像两尊煞神,一直保持在金罗汉半步之内。如此一来,他根本不敢反抗,否则当场便要毙命。
而沈书借故出外去解手,跟踪去请大夫的家丁,路上找了个机会,轻而易举放倒了家丁,并把人藏在无人僻处,再亲自去请大夫。
等着瞧病的人从药局里一直排到路上,沈书看着好端端一个人,不像有重病,便守规矩地从队末往前排。
那大夫手脚很利索,沈书放眼望去,前面没有谁看上去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等了一会,队伍挪动得很快,便放下心来。只见到有一扇门从大夫给人瞧病的前堂通往后院,帘门高卷,院子里飘出来浓郁苦涩的药味。
有几个病人在后院坐着晒太阳,各自闲聊,还有两个在对弈。竟还有女病人也住在药局里头。
突然,沈书的目光一顿,定睛仔细看,顿时心头狂跳,他立刻就低下了头,转身往外走。
“哎,你不排了?”有人拽了一下沈书的衣袖,奈何他见了鬼似的快步往外走,拉也拉不住。
“忘带诊金了!”沈书压根不知道自己嘴里说的什么,离开院子后,站在街上好一会才回过神。
沈书左右看了看,将街面上东西南北方位牢牢记在心里,拉了人打听附近的医馆,绕远路到另一间去请大夫。
沈书离开已久,纪逐鸢在房里不耐烦地走来走去,不住拿眼向外瞥。
“那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不成?”穆玄苍嘲道。
纪逐鸢正要回嘴,两人都听见了尖锐的哨音,纪逐鸢怀疑地看了穆玄苍一眼,他在军中呆的时间久,一听这样有节奏的哨音,立刻就能猜到也许是穆玄苍跟人约好的信号。
穆玄苍也不瞒他,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别给他松绑。”
“我看着像个傻子?”纪逐鸢坐在榻畔,抄起双手,让穆玄苍快走,听见关门声,纪逐鸢低头看了一眼金罗汉,他肥胖的脸贴在枕头上,汗湿了一片,烫伤都在背上,不能平躺。
纪逐鸢蹙眉,心念一动,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
听见短刃铮然出鞘的声音,金罗汉立时吓得醒了,惊恐地抖唇瞪着纪逐鸢,不等他说话,他臂上的衣袖已经被划开,露出被绳子挤出的一截一截藕段般地肥肉来。
恰恰纪逐鸢划开的这边衣袖下露出的臂膀上,便有一枚醒目的木兰雕青,雕青赫然入眼,纪逐鸢皱了一下眉。门外脚步声接近,纪逐鸢扯过被子,将金罗汉盖住,眼神现出警告的意味。
金罗汉配合地闭上了眼睛,额头上出汗却很厉害,汗水顺着他的脸滴到枕头上,瞧着还真像个重病到奄奄一息的病人。
穆玄苍与纪逐鸢二人本就没话可说,更不想当着金罗汉的面说。纪逐鸢暗中观察到,穆玄苍出门再进来之后,脸色分外凝重。然而穆玄苍连同纪逐鸢主动的视线交流都没有,纪逐鸢便知道了,穆玄苍怕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但不打算告诉自己。
这时沈书“解手”回来了。没过多久,大夫带着小童也回来了,唯独那名家丁不知所踪。
大夫入了房中,脸色当即不好看起来,嚷嚷着叫开窗散气,紧跟着便板起脸,责备管家扎堆在房里的人过多,耽误病中的老爷无法吸入“生气”。于是管家和仆人都被驱赶出去,房里只余下穆玄苍和纪逐鸢二人,这也是路上沈书便同医生商量好的,说需两个力气大,最好是懂点武艺的人,帮他按着病人,还需人在施针时替他按两个穴道,寻常人弄不明白。
沈书则随管家仆人一起离开,以免管家回过神,怎么全是这帮外人说了算。出来之后,沈书袖手肃容等了一会,便朝管家说:“这今日都忧心大人的病,从早上到这会还没吃东西,要不我先去吃点东西?”
管家连忙点头,略微踌躇,还是叫人带沈书去吃东西。
沈书打了个哈欠,朝前走了两步,回头说:“吃的就送去我房里,我先困一觉。待会送来叫醒我便是。”沈书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再三叮嘱管家,他家多病多灾的老爷若是醒来,一定要立刻通知他,探病乃是客居在主人家必要的礼数。
踏进自己的院子,沈书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不见,他先回房,检查了一遍房里的东西,多处沈书离开前放了头发或是树叶的衣服里,记号都换了位置。沈书解下包裹,放下行猎时背出去的弓箭,抓出一把箭来放在桌上。
又从箭篓接近底部的地方取出隔片,玉玺便在箭篓底部被隔片隔出的空间里。
要是有人仔细检查沈书的弓箭,便会发现他带的箭比旁人的都短一截。
笃笃笃的叩门声响。
沈书忙把玉玺塞回箭篓底部,箭也放进去。
“谁?”
“少主。”李维昌压抑着嗓音回答。
沈书放了李维昌进来,示意他先不要说话,沈书上下打量过李维昌,见他衣冠齐楚,先放心了点。正在沈书打算要先同李维昌说金罗汉的事,送饭的来了。打发走送饭的家丁后,李维昌先看过食物和酒水,都试过一遍,对沈书点头。
沈书取来一副带着上路的碗筷,让李维昌也坐下来吃。
“她还没死?你没有看错?”李维昌露出吃了苍蝇的表情,一个头顿时两个大,“在哪里?要不现在我去补一刀。”
“先不要,还有一件事。”
“怎么还有?”李维昌怀疑起自己来,说,“她那个手下可是死得透透的,除非诈尸,否则绝无可能还活着,我和穆玄苍两个人确认过。”